第106章 燒雪_偏安一隅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6章 燒雪(1 / 2)

偏安一隅!

傾覆的輪船,倒塌的樹,還有一場正在醞釀巨大的風暴……

李勝南從睡夢中驟然驚醒,毯子從膝蓋上滑下去了,自上了年紀之後,他已經許久沒做過夢。

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把播到片尾的電影先行暫停下來,接了電話,那邊正焦急地說,“老板,現在出大問題了!”

快過年了,離市區中心不遠處是江灘,每年臨近這個時候都煙花不斷,但是這裡沒有光,隻是能稍微聽個遠處的悶響,他在那種噗噗聲中皺起眉頭,“怎麼了?”

對麵人的語速非常快“深城政府被舉報攤上官司了,很多十幾前年的土地都涉案被查封了。您當時絕對是被騙了,那塊深城的地,的確是花大價錢從那幾個競標的公司手裡奪過來的,可現在估計是徹底作廢,投進去的錢也是全打水漂。”

李勝南感覺血壓直往頭頂飆,太陽穴也在一突突地跳得疼,他拄著拐杖吃力地站起來,雖然身體不行了,但是腦子至少還在,這些天他裝模作樣早已經夠累了。

他在腦海中迅速篩查了一下,鎖定了懷疑的目標,“那個科技公司你查了嗎?”

“查了!就是兩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弄的新公司,他們搞科研的一窮二白,做的項目也特冷門,隻是因為享受政策扶植才更有競爭能力。之前他們在學校幾次招商融資壓根無人問津,但前段時間之間注冊啟動資金都有八百萬,都不知道錢從哪兒來的,他們背後肯定是有人在……”

當然是,可這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

這次資金鏈拉得太長,一朝斷開,銀行那邊也不肯再繼續放貸,塘市還有李隅負責的那個拆遷大工程,鬨過之後怕登上媒體,剛塞了一筆錢過去。

而他現在大部分私人的灰色資產一直都在通過白峻給轉移走,現在完全處於不能動彈的狀態……

全線崩盤,且像是設計好了一般在同時爆發,隻見大廈將傾,他卻無力伸手攔住。

李勝南掛斷了電話,雙手蜷在膝蓋上靜靜坐了一會。

“您終於醒了,電影都已經放完了。”

這聲音靜靜地從頭頂上方傳來。

他循聲一回頭,李隅正端著馬克杯站在二樓,他趴在欄杆上的動作,像一隻蟄伏狩獵的動物,輪廓幾乎和黑暗都徹底融為一體,李勝南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李勝南現在被惱怒衝昏了頭腦,他確實懷疑過李隅,可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李隅會把已經快唾手可得的東西給毀成那樣。大部分股份確實都已經移交到李隅手上了,他早就贏了,而李勝南自以為的妥協,示好,呈現出無害的狀態,也不能給李隅構成任何威脅,他不明白李隅究竟想做什麼。

“你告訴我,你究竟想乾什麼?我問過,但你現在想要的就是這些嗎?”李勝南在屏幕幽幽的白光下,“怎麼,在我麵前演父慈子孝的戲碼演得太累了,等不及我死就憋不住暴露本性了?”

李隅站在樓上俯瞰著李勝南,又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仔細地觀察著他的麵龐,“事到如今,你很得意,也根本不害怕。”

李勝南隻是冷笑地看著李隅,一隻白眼狼,他當初是怎麼回來找他做小伏低,而自己又是如何再給他一次機會的,可現在情況都變了,他不是沒有揣測過。

不,或許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一天。

“你覺得我會怕你?”李勝南看著著這張和他年輕時候非常相似的陰鬱麵孔,慢慢往外溢出嘲弄的笑容來,“你這些手段,太溫和了。”

隻是把基業毀於一旦而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可能吧。”李隅也絲毫不生氣,他早知道李勝南在得意些什麼。凡事要慢慢來,他把懷裡的資料和照片儘數往李勝南腳下撒,洋洋灑灑的一大片,“那我想這些人你也早就不記得了。”

李勝南低下頭去看,那些紙張和照片鋪陳在他的腳下,像一條小河。李隅是怎麼找出來的?那些受害者的照片,在昏暗的室內看上去像是失去了色彩和血液,純粹的黑白看上去就像是遺像,每一隻眼睛怨恨地瞪著他,每一寸笑容都是徹底的嘲諷。

可李勝南隻是拐杖掃開,即使是蹣跚著,也用腳踩上去。笑話,他這些年來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懺悔,甚至噩夢都很少做,他衝著李隅鼓掌,點頭,然後沉吟道,“煞費苦心,臥薪嘗膽。你真是挖出了不少東西啊,能忍這一點跟我年輕時候也像。”

李隅早知道他不會懺悔的,就算是全盤崩落,就算死到臨頭,那副無恥的嘴臉依舊將保持到底。

說起來也很殘忍,沒有羞恥心的人從不會被任何事打敗,即使說讓他去死。

有些事情李隅在腦海中思量和演習過千千萬萬遍,可是不得不走到這一步了,他是走投無路的贏家。自從聽阮衿講完,他的心中好像扯開

一個很久之前就存在的狹小豁口,那黑暗的豁口正在逐漸向外擴大,吞噬掉了一切光和熱。

他已經沒辦法再十年如一日地繼續控製下去。

他閉了一下眼睛,再度緩慢,又認真的確認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算道歉嗎?”

李勝南隻是冷眼看著他,他要看李隅還能做到哪個地步。

李隅打開手機,給他看了一張照片。

那上麵是一張少年的臉,容貌上看的確是華人,但是那種海歸氣息濃厚。陽光閃閃發亮,頭發看上去像漆一樣黑,墨鏡推在頭頂上,他和一群鬼佬們勾肩搭背,皮膚是被海風吹出偏黑的小麥色。

他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另一個更陽光,更單純的李隅。

就像是鏡子裡的另一個人。

李隅成功看到李勝南臉上如麵具般堅硬的表情開始崩裂和瓦解,這慌張卻讓李隅感到一種愉悅和疼痛伴生的矛盾和割裂感。

很好奇吧?李隅為什麼會找到他?

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無恥之徒的確是沒有軟肋的,儘管李勝南藏得很隱蔽,但還是被李隅找到了。

弄死李勝南沒什麼意思,如果李勝南喜歡用那種方式拿捏彆人,好吧,那李隅就讓他也嘗嘗那種滋味。

李隅覺得自己不是誰的兒子,他隻是一個陰暗的孤魂野鬼,李勝南把褪下來的殼留給了他,而光明是屬於另一個的。

李勝南的那個單純無辜私生子,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是一個冷凍精子庫的產物。

李銘,alha,出生在c國一個充滿陽光的小鎮裡。他吃牛肉,飲牛奶,接受良好的教育,隻講標準的英文,出門的時候還會向母親撒嬌,要討一個貼麵吻。

李勝南經常來探望他,贈送他禮物,陪他打球,就像重新栽培一棵樹一樣養育著這個嶄新的兒子。

他從李隅身上嗅到屬於自己的味道,存在著對本性的猜忌和排斥,所以他永遠不可能愛李隅,但是沒關係,還有一個,還有下一個。

李隅欣賞著李勝南逐漸放大的錯愕,然後緩慢傾下腰,“你現在可以猜一猜,他在哪裡?”

李銘偷偷逃課來國內旅遊的事情,看來李勝南還不知曉。他年紀小,又單純好騙,身上揣著大把外幣,李隅隨便了捏造一個化名,一騙就上鉤了,覺得他們長得像,簡直是親兄弟,陌生人給的飲料也欣然接受。

而李隅今晚開出去的是機車,不僅僅是因為後半段路需要,更是因為他的轎車後備箱裡還塞了一個人。

而現在這個人就在曾經鎖蔣舒柔的房間裡。

因為已經時值淩晨,阮衿不得不沿著街跑了好一陣,好不容易才攔到出租車。

喉嚨裡有股鐵鏽般的腥甜,他發覺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一直在禁不住地顫抖,儘管他一直請求司機開得再快些,可當他越靠近那個地方,一切不安的預感就被放得越大了,濃鬱地幾乎要從空氣中具象化,顯現出黑黢黢的原形來。

他儘量不讓自己去思考李隅究竟做了什麼,儘管李隅一直心思縝密,也有長久的計劃,可是那不代表他所做作為不會出格。

那副狀態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對勁。

阮衿下車就匆匆跑進花園裡,大門地上有很多淩亂的腳印,雪蓋了一層,他發現李隅的機車甚至沒有收進車庫,就隻是匆忙地停在花園的角落裡。

一簇簇礬根葉子紅紅綠綠的,掛滿了冰晶,像裝飾物一樣擋在車身前。

大門洞開,風雪直接往其中倒灌,阮衿縮著脖子朝裡麵走進去,他感覺自己變得無限小,就如同一隻遊曳在黑暗中驅光的蟲子。

李隅在哪兒?還有李勝南,也根本不見其蹤影,他之前蓋在膝蓋上的毯子就堆在輪椅上,電影也隻是暫停在了最後的滾動字幕上。

但這裡好像發生過什麼?

他聽到二樓有聲音,於是迅速往樓上跑上去,是不是來不及了?他那種不妙的預感正在放大,變得更大,然後他直接撞上了來人的胸口上了。

阮衿差點又撞到李隅的拉鏈上,還好被李隅眼明手快地仰起頭來,麵前的人正是李隅。

“你……”他一時語塞,“你現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李隅對阮衿跟過來的事實並沒有顯得太吃驚,他一隻手把房門給輕輕帶上了,沒有放下來,好像是輕歎了口氣,“你現在應該跟你妹妹在一起。”

李隅衣著整齊,乾淨,他手上沒拿刀,沒拿槍,身上更沒有阮衿想像之中的斑斑血跡。

阮衿感覺自己從一場幻夢中掙脫出來了,他呼出一口氣,然後稍稍放下心來了,但是心臟隻是從懸在喉嚨口滑到了喉嚨底,“對不起,你要罵就罵吧,我就是……我實在做不到,沒辦法好好待著,現在李勝南……”

“死了。”李隅的語氣很平靜,目光也平直,手一直按在他又倏然改口了,“不對,應該說正在死,你來得有點巧。”

正在死?

他聽到房間裡麵的聲音,悶悶地鈍響,應該是有人摔在地上翻滾。

“砰”地一聲,有什麼重物撞在門板上,那震動就近在咫尺,阮衿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李隅看了他一眼,手仍然穩穩地握在把手上,“我說過讓你回去的。”

他看著李隅,想上去伸手幫忙,“我並不是害怕。”

但李隅側身擋住了,他不讓阮衿幫他,“你彆碰。”

阮衿伸出的手便收回去。

除卻拍門板的聲音,那個金屬把手也開始上下搖晃,求生的人始終是力大無窮,但李隅在外麵握得很穩,蒼白的手背上有一層淡青色的血管稍稍鼓起,那牢牢桎梏住的力度,看上去就像是在緩慢地扼死一個人的脖頸。

李隅沒什麼表情,隻是佇立著,那拍門聲,慘叫聲,一起“砰砰”地響著,每一次的掙紮,撞擊,全都阻隔在厚厚的實木門的另一側,這讓阮衿感覺無所適從。

他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走近過一個人死亡的過程,那感覺不僅僅隻是“可怖”二字可以形容,太複雜了,對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都難以接受。

那李隅呢?裡麵的人是他的至親,也是他的仇敵,現在的他又是什麼感覺?

生命正在逐漸消弭,減弱,然後直到平息。

等到這一切結束了,阮衿才抬頭猶豫地看著李隅“他……在裡麵怎麼了?”

“右佐匹克隆,他自己數了二十五片吞下去的。”李隅把手鬆開了,右手握得太緊而導致失血蒼白,他張闔舒展著已經僵硬發麻的指節,“死

之前神誌不清都會忍不住求生,雖然也可以讓他爬出來,但死狀太惡心,也不用再多看。”

阮衿又湧上那股不對勁的感覺,他想問得委婉些,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他甚至有種一切如紙張輕飄飄墜地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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