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劫主!
為馬家收屍的是幾個軍人,千堡位於邊塞,屬於軍管,雖然大部分民政事務都由地方自治,但出了人命這麼大的事情,靈州軍還是來了幾個人處理。對於他們來說,三法司押走了人犯,他們也就是為死者料理一下後事,省卻了不少麻煩。
蘇晗在一旁遠遠地看著,若有所思。
天仙大能可不是開玩笑的,朝遊東海暮蒼梧沒有半點誇張,所以他其實比陳安到的還早,看著六扇門的人布下埋伏,看著陳安踩進陷阱,看著事後平天一尺於禁和星語劍高陽密談。
整個過程看得蘇晗有點懵,他不明白廣寒高家怎麼能進來插一手的呢?也是覬覦天機?不對啊,剛剛明明聽著這兩貨想要弄死陳安,陳安要是死了,天機要怎麼現世?再不就是給主角送經驗,這個倒可以有。
如此胡思亂想著,蘇晗決定還是先去看看陳安再說,實在是事情變化突然,蘇晗有些接受不能。
以他的修為,隻是緊走兩步便趕上了於禁一行,但他隻是遠遠地吊著,並沒有貿然出手相救。天機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命運的代名詞,萬一因為他的插手,天機又隱匿個百十年,那對他來說,陳安還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真不準備出手。
一路上,先是高陽告辭,折道去了瀚海;然後是靈武軍的人來交涉一番,最後又被一群武威郡守府的人攔下,曆經千辛萬苦花了足足三天時間才來到綏州城,總算是進入了朝廷治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千堡屬於靈王代管,怎麼著都算是靈王治下。
雖說在靈王治下也有朝廷的三法司衙門,但是其隻有審判之權,沒有量刑之能,為了將陳安即刻處刑,不用再往四京奔波,於禁不得不把其押解到綏州三法司衙門,交到綏州刺史郭源手上。
九原一來不比京畿之地職權清晰,二來地域特殊很多事情需要當地主官臨場決斷,所以必予重權,方能鎮壓。所以郭源除了是綏州刺史還兼著三法司衙門主官的職權,並掌控著綏州軍,可謂是絕對的軍政一把手,封疆大吏,在綏州幾乎有著生殺予奪的大權。
於禁尋思著以自己的麵子加上廣寒高家的背景怎麼著郭源都會賣幾分麵子,況且處死一個江湖草莽根本不算什麼難事。隻是當他來到綏州府衙的時候,卻發現完全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
郭源連見都沒見他,隻是派個屬官把陳安接收了,順便一句“自會秉公辦理”,就把他給打發了。甚至那屬官還一臉淡漠地道“於都尉公務繁忙,我家刺史大人就不留都尉了,都尉請自便。”連杯茶水都沒有,就把他們一夥都趕出了綏州城。氣的於禁差點一尺子劈他臉上。
直到出了綏州城於禁還是懵的,覺得這郭源一定是吃錯藥了,自己好歹也是銀章青綬的捕盜匪都尉,比你郭源也就差了兩級,有什麼了不起,竟然這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害得他連廣寒高家的名頭都沒來得及搬出來。
當然這些話他也隻敢在心裡想想,事實上郭源還真有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底氣。綏州刺史是真正封疆大吏,仗著天高皇帝遠,甚至可以算是綏州一代的土皇帝,而他自己頂多算是個衙役鷹犬,彆說還差著兩級,就算是平級,也比不過人家。
他手下一參與抓捕陳安的窄額漢子見他似乎冷靜了一點,方才遲疑地湊了過來道“都尉大人,我們接下來怎麼辦?聽郭刺史的口氣似乎要重審此案,萬一被他給推翻了我們之前的結論,可就完不成高四公子的囑托了。”
於禁一拍額頭道“該死,當初就應該把人犯送到肅州城給案子做死了才對,但誰能想到郭老頭竟這麼不給麵子”。
“莫不是這君月一背後還有靠山?”
“不能吧,一窮山溝出來的小子,不知通過什麼辦法晉升的天象,連境界都不穩,還能倒退回去,哪像是背後有人的樣子。”
窄額漢子小心翼翼地道“那郭刺史會不會去重新調查取樣,萬一發現了什麼,我們……”
於禁縷著胡須,雙眼微眯地打斷道“怕什麼,就算他發現了些貓膩也怪不到我們頭上,要知道整個局都是高老四布置的,我們就是出勤去抓人,能有什麼錯。”理直氣壯地說道最後,他的語氣卻又有些沒有底氣地自語道“隻是可能有些對不住高老四了,但誰叫他不跟著把這事處理好,卻自己跑瀚海逍遙去了,怪得誰來,反正我們都是按他說的做的,這個人情,他就得認。”
就在於禁還在糾結這些的時候,綏州刺史府中郭源正向著自家府邸中的一處僻靜廂房走去。已經一百二十歲高齡的他完全不顯老態,事實上對於一位武道宗師接近五個甲子的壽命來說,也僅僅隻是人到中年。
他剛剛升華法如的時候就被派遣坐鎮西北,這一晃就是四十年,當年一些老朋友卻是疏遠了。
推開門,門後站著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者,一身素袍,簡約,乾淨,安寧。他背著手正欣賞屋中的一副山水畫,聽得開門聲,才回過頭來,露出一張郭源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名祖,你來了。”
老者莞爾一笑絲毫沒有疏遠之感,彷如昨日才剛剛分離一般地招呼道“康平師兄,真是好久不見。”郭源口中如此說著,心中卻沒有幾分唏噓,仿佛與對方從不曾分離。但事實上這些年雖有書信往來,沒有斷了聯係,但卻真是有著四十年不見了。
主要是二人都身居要職,擔著一方乾係,事務繁忙到根本沒有機會相見。
老者笑容輕鬆地道“後年就退下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怎麼會?”郭源心中一驚,聽話聽音,以他近百年的宦海生涯,隻此一句話,就已經聯想出了無數波譎雲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