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知他誤會,連忙道“你彆想太多,主要是給兒孫輩的年輕人騰位置,你也知道我早不耐這些俗事,現在有機會,自然是急流勇退。”
郭源鬆了一口氣,剛剛他都開始算老皇帝的壽命了。
“這次找你主要還是之前信中所托之事。”兩人續完舊,老者直奔主題,道明來意。
郭源輕鬆道“已經將人犯收監,此人是否與康平有舊,若有,尋個理由放了也是簡單。”
如此滅門大案,若在中原絕對是震驚朝野,人犯不被明正典刑,連皇帝都要下罪己詔以謝萬民。但這事發生在西北,甚至就發生在千堡,簡直是再尋常不過。
千堡雖然被上代靈王整合過,但民風依舊不訓,治下之民,時常一言不合操刀子就上,一年要是不發生十起以上的滅門案,都算是大治之年了。所以郭源說放了陳安絕不是一句空話。
老者擺了擺手道“這到不用,我隻想問問這人犯所犯之罪,該當何刑。”
郭源皺了皺眉道“滅門之案,無非就是三種判罰,一者斷頭台上一刀,二者永鎮絕獄,三者流放邊荒,根據作案性質而定。這君月一鄉野之民一個,頂多配上斷頭台。”
老者對大乾律也是熟悉,深知郭源說的不錯,後兩者以陳安的身份還真夠不上,但他此來卻有特殊的使命,於是道“若是判流放東荒,是否量刑過重。”
郭源一怔,差點以為自己會錯了意,這君月一不是與老者有舊,而是有仇。在他看來後兩者都比直接處死要慘的多,永鎮絕獄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流放邊荒就更慘了,世世代代永為罪民,死了都不得安寧。但以他的認知,老者並非如此狠毒之人。
這兩個刑法的設置一般是為了對付那些政治鬥爭的失敗者或是顛覆社稷的反賊,陳安布衣之身,要是用這麼個刑罰實在是有些過了,而且如此判刑,需刑部簽令,就算他賣些情麵,刑部免為其難的簽了,他也要擔不小的乾係。所以他不免試探地道“確實有些難為,不知師兄此舉到底有何深意?”
“刑部那邊的簽令你不用擔心,隻要你這裡做出判罰,那邊自然會簽,”老者自然也知其中的道道,先是保了一票,才搖頭道“至於其中深意,我也不知,因為這是祖父的意思。”
“祖父?”郭源大驚,麵色立時變得肅然,再不問因由,直接保證道“既是大人的意思,我這邊必然沒有問題。”
老者欣慰點頭。
接下來兩人又敘了會舊,見天色不早,郭源告辭退出,讓老者休息。
隻是送走郭源,老者卻沒有歇下,而是對著門外空蕩蕩的院落深施一禮道“閣下遠來,在下有失遠迎,還請進來一敘。”
院落一時靜寂,良久才從黑暗陰影處走出一個白衣人,他麵目滄桑兩鬢斑白,正是一路追蹤而來的蘇晗,此時他有些困惑地道“沒理由啊,憑你的修為竟然也能發現我?”
老者麵上看不出半點麵對強敵忌憚,不失禮貌,又不卑不亢地道“其實在下並未發現閣下,隻是依家祖所托,試上一試。”
蘇晗苦笑道“還是令祖厲害,不過你百事天書趙樂也算是個人物,說吧,令祖叫你給我帶什麼話?”
老者趙樂表情不變,語調依舊平穩地道“家祖言時機未到,請閣下稍安勿躁。”
蘇晗眼眸一轉就已經了解其意,於是無奈笑道“到頭來還是要等,算了,回去告訴令祖,殷某也是敬畏命運之人,不會做蠢事的。去休去休……”
說完,蘇晗擺擺手,轉身就要離開,隻是剛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回轉身來,取出一把烏黑的長刀道“對了,這柄烏光寶萊刀如何處置?”
趙樂神色不變“家祖也有言,閣下所得皆為閣下的機緣,他日必有回報。”
“有理”,蘇晗聞言點了點頭,收起烏刀,不再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翌日,綏州刺史郭源聯合三法司判處陳安流放東荒之刑。
三日之後,刑部簽令下達,一個“準”字鮮紅地印在審判書上。
五日之後,一隊衙役自京城而來,押解著一頭霧水還是沒有想明白前因後果的陳安往秦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