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步雲清確實莫名其妙,被對方衝進來暴打一頓,任誰也會蒙圈,不過對方最後的那些謾罵卻讓他隱隱找到了些頭緒。
這些謾罵雖然句句不離亡妻,卻不是太有言辭過於激烈的侮辱成分,更像是一種痛惜,口吻怎麼聽,怎麼像是亡妻的娘家人。
由是他才試探地問出這麼一句。
“哼,你倒也不笨,或可猜上一猜。”
陳安從始至終都在冷笑,卻沒有再繼續打下去。雖然他已經將天仙之軀的力量完全鎮壓,隻能發揮出九竅圓滿的力氣,但剛剛那幾拳可是一點也沒有留手,絕對夠腳下這小子疼上好幾天的了。
至於卸他個腿,卸他個胳膊什麼的,陳安連想都沒想過,畢竟這是輕語的丈夫,自己的外甥女婿,儘管麵目可憎,但畢竟也算是親眷的一員。
趴在地上的步雲清心思電轉,可翻來覆去也想不起自己妻子家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就在感受到背上踩著的腳有些不耐時,他突然福至心靈,在記憶的最深處找到了一張這輩子怎麼都不會忘記的麵孔。
那是在幽蘭穀中,如同神明降世一般的身影,將原本在年少的他心中強大無比,怎麼都不可戰勝的古劍平打成碎片。
後來他知道了,那就是令整個江湖都恐懼不已的聖庭大魔頭——萬毒鬼王。
再後來,聞聽對方與整個北方江湖的高手搏殺於東海,憑一己之力成為千古第一個打破了先天之限的人,並由此打開了天人枷鎖,使得人人都能夠有突破先天之限的機會。
這些他也隻當神話故事來聽,直到與妻子成親後,整日聽其念叨,又知道了,這麼一位傳說中的存在,竟是自己妻子的親娘舅,當時還感歎世事的奇妙。
可現在聯想起記憶中的那副冷峻麵容,不就是眼前之人嗎?儘管看起來身量高了些,容貌滄桑了些,儘管不明白對方為何失蹤了二十多年,還能再次出現,但近乎那一模一樣的輪廓,步雲清自信自己不會認錯,怪不得自己會覺得他麵熟。
一時間步雲清心中百味雜陳,驚懼有之,恐慌有之,恍惚有之,羞愧有之……竟不知該以何等麵目去麵對陳安。
陳安緩緩收回踩在步雲清背上的腳道“看來你是認出我來了。”
這一點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自己都能記起當年幽蘭穀中的那個小蝦米,對方完全沒有理由會想不起當時已經算得上是武林巨擘的自己。
步雲清一時趴在地上沒動,良久才咬著牙,卷縮起身體,跪在地上,衝陳安重重叩頭道“雲清見過舅父。”
“輕語的事,是我不對,她當時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我沒能阻止她,其實就算阻止不了,我也應該陪她同去的,都怪我。本來當年得知她出事,我就想要隨她而去的,可那時思卿還小,我沒能狠下心來。現在思卿也大了,舅父要殺要剮,我都認……”
他這些話說得語無倫次,但感情卻顯真摯,陳安長吐了一口氣,心中稍微好過了一點,但還是一腳踹在步雲清肩頭,將後者踹的拖地兩三丈,再次噴出一口血來,才道“你不配。”
說完這句話,他本想就此離開,揍其一頓的目的已然達到,自然不願在此繼續耽誤時間,但眼角餘光看見步雲清一身血肉模糊,還掙紮著想要爬起,繼續到他身邊跪下的樣子,心中忽生不忍。
不知怎麼的,一句話就脫口而出。
“當年的東海就有貓膩,我能二十年不死,輕語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旬月之後,我將出海,一定要找到輕語,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本是剛剛支起身子的步雲清眼眸陡然一亮,奮力爬向陳安,一邊爬,一邊還道“帶上我,請舅父帶上我,當年我為了穩固京中局勢,沒有陪在輕語身邊,錯過了那一次,不想再錯過第二次,請舅父再給我一次機會……”
陳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給予任何回應,腳步一抬,就越出院落。
離開鬼司詔獄後,陳安才有些唏噓,這小子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實在不應太過苛責。
總之,這麼狠狠地揍了他一頓,陳安心中好受了不少,沒再耽誤時間,他循著腦海中對京城的記憶以及從丘淵那裡得到一些京城格局改變的信息,直接往幽司而去。
他出入鬼司如入無人之境,同樣的進入幽司也沒費多少功夫,基本上找到了地方就達到了目的地。
揮手抹去守衛的念頭,讓他們站在那裡發呆,陳安就大模大樣地走進了幽司密檔室,就像是回家一樣,動作熟練地翻看起當年徐謙的相關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