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大理寺正蘇大人意下如何啊?”
庭上眾人皆一愣,人人左右打量,紛紛去找這位蘇大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就連李釋都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辦到的,隔著那麼多花花綠綠的朝服,李釋一眼就定在了他身上,眼裡有了罕見的笑意,難得沒有打斷,等著他答複。
蘇岑迎著眾人目光輕輕歎了口氣,心道你還知道我是大理寺的啊,你們爭權奪勢乾我們大理寺何事,我們跟著看看熱鬨就行了,為什麼非得拉我下來蹚這趟渾水?
柳珵心裡的小算盤卻打的劈啪作響,前一陣他布在興慶宮門口的眼線密報,蘇岑被人大雨天負傷從興慶宮趕了出來,自此再也沒出現在興慶宮內。他自信兩人已經決裂,蘇岑不可能還站在李釋那邊。
蘇岑心裡無奈,麵上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上前一步拱手回道“臣舉薦湖州長史。”
“啊?”滿朝文武皆一愣。
柳珵蹙眉“湖州長史是誰?”
蘇岑低順著眉,溫順和恭,繼續道“臣也不知道湖州長史是誰,隻是聽聞湖州刺史橫死,水匪更是囂張跋扈,甚至屢次上岸殺人越貨。是湖州長史臨危受命,安排布防,同時統籌剿匪事宜。如此看來此人臨危不亂,且熟悉湖州地形,所以臣舉薦此人任湖州刺史。”
眾臣“……”
“嗬,蘇大人,”吏部尚書輕咳一聲,“你剛才有在聽嗎?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
現在吵得火熱的是寧親王有沒有獨權之事,誰問他這個了?
“哦,那個啊,”蘇岑垂下眉目,“那是陛下家事,臣不便妄議。”
庭上眾人又是一愣,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不管是寧親王還是這小太監,都是人家天子後院的事,人家大可自己關起門來自己處理。所謂朝會,奏的是天下事,他們在這些事上爭爭吵吵就夠了,天子家事,還是少乾涉為妙,保不齊哪天這家人就一條心了,反倒是自己落個左右不是人。
蘇岑此舉算是開了一個先河,以後他們再也不必夾在楚太後和寧王之間左右為難了。
眾人這才想起來,這不正是今年登科的那位新科狀元嗎?才華了得,混水摸魚的本事更是了得。
小天子也豁然開朗,借著蘇岑的話就坡下驢“朕覺得蘇愛卿說的很是在理,就命湖州長史暫時接替刺史之職,三月之後審核績效再做打算。”
偷摸看了一眼李釋,見人臉色沒那麼嚴厲了,才接著道“這太監大殿之上偭規越矩,責三十庭杖,貶為內仆局奉禦,”小心看著李釋臉色,“行嗎,皇叔?”
見李釋總算點了頭,庭上眾人不由都鬆了口氣。再去找那位蘇大人時,隻見人早已低著頭隱沒在群臣裡,不卑不亢,身段筆挺,直如鬆柏。歎一句前途不可限量,這才紛紛回神。
過了這個插曲,接下來便沒有大事了,奏報進行的行雲流水,期間鄭暘還悄悄溜過來跟蘇岑打了個招呼,衝蘇岑嬉笑著悄聲道“我就說朝堂上熱鬨吧,是不是比你那天天死人的大理寺好玩。”
蘇岑幽幽歎了口氣,“活人比死人嚇人,我還是想回大理寺。”
“有了今日這一出,隻怕日後你想清閒也清閒不了了。蘇兄你入仕朝堂是早晚的事,還不如早早順應天意,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鬥智鬥法,其樂無窮。”
蘇岑輕輕斜靠在漆紅的柱子上,掃了一圈,輕聲道“你看這些人,你方唱罷我登場,爭得麵紅耳赤頭破血流,到頭來不過是為當權者做嫁衣裳。馬屁拍的好了能高升,拍不好就人頭落地,就像蒙著眼走獨木橋,卑顏屈膝,全部精力都用來揣摩,又有什麼意思?”
話剛說完,就察覺有道目光掃過來,蘇岑迎著上去,在那雙深沉的眸子裡打了個逡巡,微一愣,立即起身站好,心虛地揉揉鼻子,再一想,隔著大半個中庭,這人怎麼可能聽見?
知道自己被戲弄了,蘇岑狠狠瞪上去,那人早已回身,食指指尖輕輕敲著扶手,倒是悠閒愜意。
“我先溜了,”鄭暘吐吐舌頭,“看樣子我小舅舅心情不錯,他心情一好就喜歡敲打我,我可不能讓他逮著。”
說罷悄悄挪到臨靠殿門的地方,等著一退朝就開溜。
心情不錯?蘇岑又把目光投向那個背影,隻是這次還沒觸及便被擋了回來,蕭遠辰死死瞪著他,目露凶光,像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