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便是頂著蕭遠辰惡狠狠的目光聽完了剩下的朝會,好不容易挨到退朝,幾乎是緊跟著鄭暘一溜煙消失在大殿裡。
李釋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偏頭對祁林道“告訴張君,可以給他案子了。”
蘇岑每次朝會回來都得緩上一陣子,那人就像身上的一道疤,每當他以為傷口早已愈合的時候,緊跟著那道疤就出現在視線裡,傷口裂開,流血,流膿,就是不肯痊愈。
為什麼啊?蘇岑心裡也不禁納悶,不過是幾次皮肉交易,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難道他就偏偏是做正人君子的料,做不到無情無義?
思慮再三,蘇岑總算給自己找了個說法。
這就好比你開了一家包子鋪,有人一連三天趕早去買你家包子,突然有一天,你發現這人從你家鋪子前經過,手裡捧的竟然是彆人家的包子。是不甘,是氣憤,可銀子是人家的,人家愛買哪家買哪家,你又做不了主。
又或者你無意撿來一顆明珠,日日擦拭,夜夜瞻仰,本來也無冒犯之意,可日積月累難免心生歡喜,本以為可以就此據為己有,偏偏這時候有人跳出來說著珠子是他的,你無名無份,無憑無據,又能怎麼辦?
再或者本是青樓玲瓏客,喜結新歡忘舊人。自古新人歡笑舊人淚就是常態,怎能奢求一個嫖|客重情重義。
百轉糾結,無非就是動了氣,動了心,動了……情。
那他呢,到底是動了什麼?
學富五車的蘇大才子在家鬱悶了一下午,一本《玉台新詠》沒翻上幾頁,倒是桌上一盆羅漢鬆險些被他揪光了葉子。
最後念在這樹積年累月長這麼大實在不容易,抄起本書去後院禍害山楂樹去了。
還沒等他踱到樹下,隻見一人身段輕巧地翻牆過院,嘻嘻一笑,一個轉身,四目相對。
蘇岑抄起手裡的書就砸上去,“曲伶兒,放著大門你不走,翻牆翻上癮了?!”
“蘇哥哥,蘇哥哥慢著,”曲伶兒不得不飛身上樹,“我是有苦衷的!”
蘇岑睨了他一眼,“怎麼,又有人追殺你?”
曲伶兒忙不迭點頭,“可不是。”
蘇岑當即停了動作,眉心一蹙,“暗門?”
“這倒不是,”曲伶兒晃了晃手裡的照袋,“我去順福樓買水晶肘子,得罪了個人。”
蘇岑皺了皺眉,“你傷口好利索了?就不能消停會兒?”
“真不是我的錯,”曲伶兒一臉委屈,“是我先去的,本來小二都送到我手上了,那人一進來就要過來強搶,小爺我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主兒嗎?就給了那人一點教訓。”
“你把人打了?!”蘇岑驚道。
“那倒沒有,”曲伶兒小心看著蘇岑,“不過我看他囂張跋扈的樣子實在氣人,就用了一點小手段,把他衣裳扒了。”
“……”這還不如直接把人打了呢。
“隻是我沒想到那人身邊還跟著那麼多隨從,有幾個還挺厲害的,追著我跑了幾條巷子,我不是怕從正門進來連累了你嘛,這才從後院翻牆。”
“敢情我還得謝謝你?”
“那倒不必,”曲伶兒嬉笑著看著蘇岑,“我能從樹上下來了嗎?”
好在沒惹出什麼亂子,蘇岑睨了曲伶兒一個白眼,收起書,轉身往回走。
曲伶兒剛從樹上下來,隻聽前院院門一聲鈍響,一陣怒罵穿牆而入“卑鄙小人,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