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不同於長安城夜裡有宵禁,這裡入夜後較白日裡熱鬨更勝一籌,甚至衍生出了夜市一說,一條十裡長街通宵達旦,篝燈交易彆有趣味。
曲伶兒難得被允許換下羅裙恢複男兒身,一路走的步子輕快,東瞅瞅西看看,手裡一會兒是十色湯團,一會兒是泡螺滴酥,邊吃邊念叨這蘇哥哥今日怎的如此大方,是不是總算顧念起他的好來要犒勞他?
當看到蘇岑此行的目的地時,曲伶兒越發對蘇岑感激涕零。
難怪要支開祁林,難怪要他換上男子裝扮。
眼前正是前幾日那幾條花船,此時正張燈結彩迎著上客,船舷上站著一溜兒花紅柳綠的姑娘,各個媚態百生,縷縷琴韻自船上飄出,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曲伶兒搓著手躍躍欲試,他活這麼大還真沒嘗過女兒香的滋味,早就聽聞揚州的煙花風月聞名於世,原本覺得這一趟有祁林作陪定是無緣見識了,不曾想他蘇哥哥想的這麼周到。
果然還是男人,在彆人身子底下再怎麼吃味,到底不如自己親身上陣來的快活。
眼前幾艘大船都已經收了跳板準備開船了,唯有最前麵一艘最大的船下還站了好些人,蘇岑和曲伶兒過去時才看明白,這些人不是不想上,而是有人攔在前麵上不去。
“怎麼回事?”曲伶兒皺了皺眉。
隻見一人身著湖藍彩綢,腰間綴一塊羊脂白玉,一副綺襦紈絝的模樣大咧咧往跳板前一站“小爺我說了,今日這船小爺包下了,都散了吧。”
底下立馬就有人不樂意了。
“卿塵姑娘一月就出來這一次,憑什麼你說包就包了。”
“你包場,人家卿塵姑娘還不見得樂意見你呢。”
“卿塵姑娘清麗脫俗,彆拿你那點醃臢銀子折辱人家!”
眾說紛紜,蘇岑看熱鬨也算看明白了個大概,這位眾人口中的卿塵姑娘應該是這船上的花魁,奈何一月隻露一次麵,這些人就是過來一睹美人風采的。
不一會兒船裡出來一個鴇兒模樣的人,討好地揮著帕子衝那位紈絝道“二公子還望見諒啊,咱們卿塵姑娘說了,今日是以文會友,請下麵這些公子哥兒們都上去。”
蘇岑笑了笑,這位二公子隻怕是襄王有意,奈何神女無心。
“小爺再加一百兩,”那彩衣紈絝不耐煩道,“把這些人都趕走。”
看樣子這位二公子在這揚州城裡地位不淺,那老鴇不敢直言拒絕,隻能小心拉著那人袖子賠著笑“可這是卿塵姑娘的意思啊。”
那紈絝皺著眉一甩袖子,老鴇一下失了力,腳下不穩眼看著就要跌下水去。忽覺一陣異香襲來,一段白綢出岫,正勾住老鴇腰間,將人一把拉上船去。
老鴇撫著胸口大道好險,人群中瞬間炸開了鍋“卿塵姑娘!”
隻見一人立在船舷之上,白衣出塵,身段嫋娜,一截白紗掩麵,但那雙眼睛卻像是含著熠熠光輝,一見傾神。
難怪這麼些人非要見這位卿塵姑娘,確實有讓人癡迷的資本。
容貌還是其次,蘇岑更驚的是這人的功夫。
那麼一截柔軟的白綢卻被使得宛有萬鈞之力,化柔為剛,足以用出神入化形容。
他倒是知道揚州城裡有養瘦馬的風氣,揚州城裡秦樓楚館裡的姑娘多是瘦馬出身,牙婆買些貧苦人家樣貌姣好的姑娘回去好生調教,養大了賣到青樓或給某些富貴人家當小妾。傳言道這些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些還會識文斷字,才華甚至不輸自幼苦讀詩書的仕子。
但這會功夫的倒是不曾聽說。
一般牙婆也不會教姑娘們功夫,萬一到時候有了本事想追也追不回來。
那這位卿塵姑娘功夫了得,莫非不是瘦馬出身?
可是好好的姑娘為什麼要乾這行?
不待蘇岑細想那位卿塵姑娘便開了口“來者皆是客,卿塵在此謝過諸位客官賞臉前來,既然來了,那便都上來吧。”
說罷欠了欠身便回了船樓。
那個彩衣紈絝竟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見一絲囂張氣,腆著笑跟在卿塵身後也上了船。
眾人這才一擁而上,唯恐上晚了搶不到位子。
等眾人都上去了蘇岑始才動身,一回頭便見曲伶兒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立在原地“蘇哥哥,我能不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