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蘇岑突然一挺身,險些將碗撞翻了,“當年定安侯府的小侯爺被一個下人不小心推到荷花塘裡淹死了,那個下人叫陸小六,我在陳光祿陳大人的《陳氏刑律》上看到過這個案子,當時沒想到,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
李釋眉頭輕輕一皺,蘇岑沒有察覺,接著道“後來陸小六因為大赦被遣回原籍,然後就失蹤了,連屍體都沒找到。但是當時宋凡才十幾歲,這事應該跟他沒關係吧?”
這事怎麼看都像是宋凡買凶殺人然後殺人滅口,然後他才有機會成為定安侯府的小侯爺。宋毅有所察覺但畢竟這是現存的唯一的親兒子,所以對宋凡不親熱倒也說得過去。
但蘇岑實在沒法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這麼深的城府。
不過宋凡那個瘋子倒也不是做不出來。
一碗粥喝完了,蘇岑道“我想去看看宋凡。”
“彆去,”李釋把碗交給下人,“那地方臟。”
“你給我報了仇卻不許我去看看仇家的落魄模樣,這怎麼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趁著下人拿著碗下去了,蘇岑飛快地在人嘴角親了親,討好地看著李釋“行嗎?”
李釋對著眼前這隻小狐狸皺了皺眉,末了在人額頭上輕輕一彈“我讓祁林給你收拾收拾。”
蘇岑在興慶宮住了這麼久倒是第一次下到興慶宮地牢裡來。
蘇岑由祁林領著到了地方,祁林道“一會兒你要出去了喊我一聲,我帶你出去。”
蘇岑不解“我可以自己出去啊。”
祁林抿了抿唇“爺命令下的急,我隻把這邊清理出來了,好多斷胳膊斷腿兒沒地方處理,我怕你走錯了嚇著你。”
蘇岑“……”
他總算明白要收拾什麼東西了。
等祁林走了蘇岑才打量了一下眼前這間牢房,因為建在湖底久不見日光,牢房裡陰冷潮濕,光源隻有一盞豆大的燭燈,蘇岑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地上那堆草裡躺了個人。
不過一日未見,蘇岑險些沒認出來。那個人滿麵汙垢,全身血跡斑斑。好像為了方便他問話,一輪藥效剛過,還沒人來給他灌下一輪毒藥,整個人癱在草裡劇烈地喘息著。
察覺到來人,那張冷汗淋漓的臉轉了過來,看清是蘇岑,竟然還有餘力對他挑唇一笑。
“蘇,蘇大人……”宋凡費力爬起來,讓自己靠牆角坐著,“我就說咱們有緣,你看,咱倆又見麵了。”
蘇岑居高臨下看著他,如今兩人一個錦衣華服,一個滿身血汙,有如雲泥之彆。
宋凡問“噬心草的滋味如何?”
蘇岑冷冷道“你還用問我?”
“是不太好受,”宋凡咳了兩聲,抬頭衝蘇岑一挑眉,“早知道這麼疼,我怎麼舍得對蘇大人下手。昨夜很疼吧,一想到蘇大人跟我一樣疼過,我就忍不住激動,哈哈……咳咳咳咳……”
蘇岑皺了皺眉,這人當真是個瘋子。
“昨天你沒弄死我,我也弄不死你,大家就算扯平了,”蘇岑看著宋凡道,“你告訴我黃婉兒在哪兒,我放你走。”
“好啊,”宋凡止了咳,挑眉看著蘇岑“你跪下,磕三個響頭,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蘇岑不為所動,“我給你跪下了,你就能告訴我黃婉兒的下落?”
他倒是不介意對著這個瘋子跪一跪,就權當跌倒了摔個跟頭。隻不過以他對宋凡的了解,即便他跪了,這個人也不會信守承諾。
果不其然,宋凡又衝人嘻嘻笑道“你再進來,跪著把我身上舔乾淨,我一定告訴你。”
“這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蘇岑垂眸看著眼前人,“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如今已經是候府的小侯爺,手握丹書鐵券,有免死特權,沒有人擋在你前麵了,你還想要什麼?”
“小侯爺,嗬,哈哈哈……”宋凡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嘲諷地笑起來,帶動了身上的傷口,笑得眼泛淚光、滿麵猙獰,突然目光一狠,“你懂什麼?!”
“有個孩子從小搶走了我的一切,他高高在上我卻得落草為寇,他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卻得從死人手底下搶吃的,他跟彆人嘻笑打鬨的時候我正揮汗如雨殺出一條血路,他溫潤如玉眾星捧月,我卻偏執、暴力、乖張,他搶了我的一切,難道他不該死?!”宋凡強撐著站起來,一步步向著蘇岑而去,“蘇大人,你說他該不該死?隻要你說一句他該死,我立馬告訴你黃婉兒的下落!”
蘇岑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明知道兩人之間隔著欄木,宋凡不可能碰到自己,可宋凡每前進一步,他就不由地想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緊貼在牢房黴跡斑斑的牆壁上。
宋凡突然拿一種特彆純真的眼神看著他,“那你也抱抱我行不行?”
“祁林!”蘇岑出聲打斷,“祁林!帶我走!”
祁林過來時,看見蘇岑緊貼在牆壁上,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而宋凡已經貼著欄木滑坐下去,笑得撕心裂肺歇斯底裡。
“帶我走,”蘇岑攀著祁林的胳膊,“我不想再看見他,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