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問“兄台貴姓?”
蘇岑還是用的他的化名,李煦。
白衣人一笑“呦,還是國姓呢。”
“我們是小門小戶,得了祖上蔭蔽,不敢妄自稱大。”
白衣人又問“剛聽李兄說是迷了路才到我們這裡來的,敢問李兄原本是要去哪兒啊?”
這是有心要試探他,好在蘇岑來之前已經詳查了當地的縣誌,略一皺眉作了個愁苦狀,“聽說柳鋪村盛產藥材,原本我們是要去那裡置辦藥材的,指路人告訴我沿著山腳一直走便是,沒成想怎麼就走錯了路。”
“那李兄隻怕是走反了方向了,”白衣人哈哈一笑,“柳鋪在盲山東南,我們在盲山西北,李兄要過去隻怕還得翻越大半個盲山。”
蘇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們歇一歇便動身。”
“既然來了便是緣分,李兄不必急著走,不妨就在我們這裡住上幾天,也讓我們儘儘地主之誼。”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最終以蘇岑盛情難卻作結。白衣人臨走又道“在這裡能住的慣嗎?小九還是個孩子,冒冒失失的,隻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不如就住到我家裡去?”
白衣人說話的間隙瞥了陸小九幾眼,嚇的人眼看著就要發起抖來。
“客氣了,這裡挺好的。”蘇岑話裡含笑,眼神卻是涼的,白衣人不再勉強,又客套了幾句才起身告辭。
蘇岑把人送到門外,又把門閂好才回來,問陸小九“這是什麼人。”
陸小九像是驚魂未定,半晌才道“進屋說。”
屋裡的光線被外頭一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樹擋去了大半,猛一進來一股涼氣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蘇岑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全貌,屋子裡陳設簡單,一眼就能掃個乾淨,碗筷都是兩副,看得出是祖孫二人相依為命。
陸小九拎起桌上的銅壺先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壓了壓驚,才衝著蘇岑和曲伶兒道“他就是大宅子裡的人。”
蘇岑和曲伶兒撿了張長凳子坐下,蘇岑問“不是說大宅子裡的人家是個大善人嗎?你乾嘛還怕成這樣?”
“我才沒怕!”陸小九梗著脖子嘴硬,“我那就是……就是腿肚子抽筋了,走不動而已!”
曲伶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你倒是厲害,腿肚子抽筋了還能站得住。”
陸小九被當麵戳穿,麵上一紅,蘇岑微微一笑,不再戳他的痛處,換了個問法“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們來了的?”
“他們什麼都知道。”陸小九低著頭,半張臉隱在陰影裡,“誰家丟了雞,誰家死了狗,誰家打了孩子,他們都知道,甚至以前村頭小花家丟了把菜刀他們都知道。”
蘇岑問“所以你們是怕活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不隻是監視,”陸小九環視一周,像是顧忌著什麼,最後抿了抿唇低頭小聲道“他們想要這裡的人都活成一個樣子,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出村,有統一的做飯時間,統一的睡覺時間,這裡的人沒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
曲伶兒皺了皺眉,當初他還在暗門的時候尚且沒被監管地這麼嚴格,不解道“如果不按照他們說的做呢?他們會打你們?”
“不會。”陸小九淒慘一笑,“如果不遵守,他們就不管了。”
曲伶兒“那你們還……”
“不管了的意思是,他們不會再給我們吃的穿的,任由我們餓死,凍死。”陸小九狠狠咬了下下唇,“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那個小花家嗎?她家那把菜刀不是丟了,而是藏起來了。被發現後他們就不給小花家送吃的了,他們一家三口被發現的時候全部死在家裡,一個個瘦的皮包骨頭,肚子卻高高鼓著,打開一看……裡麵全是稻草。”
話音落地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陰冷的氣氛慢慢蔓延,冷的人渾身發抖。蘇岑緊緊抿著唇,他已經不想問了,怕自己再問下去會做出什麼不計後果的事來。
這個陸家莊根本不是什麼村子,而是一個巨大的籠子,把人當成畜生圈養起來,製定規則,約束行為,不聽話就不給飯吃。
“無法無天!”蘇岑擰著眉頭,聲音冷的嚇人。
“所以你們能走就趕快走吧,”陸小九低著頭小聲道,“你們不是我們村子的人,你們要走他們應該不會攔著你們。”
“隻怕沒有那麼容易,”蘇岑道,“方才那個人一門心思想要留住我們,應該不是好客那麼簡單吧?”
陸小九麵色一白“那怎麼辦?”
“他們如今還沒打探清楚我們的底細,應該不會輕舉妄動,”蘇岑慢慢起身,“你們是村子裡的人,他們能無聲無息地把你們藏在這裡,我們卻不一樣,兩個大活人突然之間消失了,一定會引起懷疑。”
“他不想讓我們走,”蘇岑看著院子裡的梧桐,若有所思,“剛好,我也正想試試水,看看這池子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