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代言人!
夕陽的濃烈紅光將城市漸漸拖入黑暗裡,紅與黑的交替之間,楊竹站在住院部內科的走廊裡,聽著這廣袤世界裡最真實的聲音——心電機聲,心電機聲並不是來自於他們的病房,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裸蓋菇素代謝掉後就會恢複正常,隻是會有一段時期的心理後遺症。這個結果比起死亡要容易接受得多,楊竹手裡捏著嶽邇送到她手裡的裸蓋菇素化驗單,這種毒素來自一種墨西哥的裸蓋菇,有點像國內常見的狗尿苔。
“冷嗎?”梁予安脫下自己的警服外套,給楊竹披上。
龐法醫將她吐得滿身汙穢,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內襯衣,裹著普通外科大夫的棉質白大褂。
“謝謝,我不冷!”楊竹還沒讓他的衣服披上身,就推了回去。
梁予安緊實的肌肉在白襯衫上勾勒出起伏線條,這身腱子肉倒是像一個經常跟犯罪分子做鬥爭的警察所有,他比楊竹高了半個頭,警服自然也大了好幾號,楊竹這樣一推,讓這件嶽邇驕傲的防護型警服孤單單懸在半空,毫無存在感。
“找到毒源了,是淨水機,今天隻有你和小嶽沒喝水,其他喝了淨水機裡水的人都中毒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小嶽那邊還在排除其他安全隱患,順便去吃個晚飯,這都八點了。”梁予安看著楊竹臉上的表情,小心地說,生怕又說錯一句話惹她翻臉。
“好!這裡交給你了!”楊竹把手插到白大褂口袋裡,說完就大步流星向走廊儘頭的電梯走去,速度快得讓她的馬尾辮左右大幅度搖晃。
一出醫院大門,秋風讓楊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哆嗦著抱緊自己,這條路上曾經發生過綁架她的事情,她看街邊路燈明亮,散步的人也是來來往往,才壯著膽子向公安局走去。回到法醫中心大樓,在樓門口時,她忍不住抬頭望了望這棟隻有二樓燈火通明的小樓,第一次感受了一下,去年失去五位法醫的驚悸不安,現在這樓裡喘氣的就剩下她和嶽邇,連門口保安都沒能幸免於難,此刻也躺在醫院裡。
楊竹摁下三級生物化驗室防護門的指紋識彆,等待裡麵的人驗證後開門。
門打開之後,嶽邇脫下口罩,問“你怎麼來了?龐法醫他們情況怎麼樣?”
“都恢複清醒了,神經反射正常,等代謝完畢後穩定觀察24小時就可以出院,不過需要心理醫生做後期康複介入,不用太擔心。”楊竹對這套醫生陳述話術熟悉無比,六年不當醫生,依然流利。
“那就好,局長今天發脾氣了,把梁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說再有一個局裡的人出事,就先把他撤職辦了!局長光杯子都摔了兩個,龐法醫也中招,這事要是給上麵知道了,麻煩更大。幸虧下得不是致死毒素,否則……哎……”嶽邇也感歎起來,全無平日裡嘻嘻哈哈不正經的樣子。
楊竹低頭看著腳麵,心裡不是滋味兒,說不出到底難過在哪兒,可就是非常無奈,她抿唇換了口氣,說“我去三號解剖室,有事去那裡找我。”
“回來,吃飯了沒有?差不多就讓梁隊長送你回去,你又不是鐵打的。”嶽邇一副老爸教訓女兒的口氣。
“沒有。今晚我自己回去,eric的事情過去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楊竹說。
皇帝擠在兩個人腳底下,仰頭插了一句嘴“這癟孫兒剛改裝了一輛超拉風的寶馬,讓他帶你裝逼帶你飛,送你回家小問題!”
“你先上去,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跟老梁吵架了也彆跟自己安全過不去,晚上我送你。”嶽邇倒是打蛇順竿爬,接得一手好助攻,沒白浪費皇帝的智商。
楊竹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半推半就地點點頭,自顧向三樓走去,整個一層都是紅外線感應燈,她走到哪裡,燈就次第亮起。一號解剖室裡躺著的兩具屍體都沒有剖完,胸腔撐開器還立在身體上,楊竹走進去把撐開器收起來,暫時封閉胸腔,把屍體都推進臨時冰庫裡,以免屍體在外麵擺太久加速腐化。這是龐法醫的解剖室,他不在的時候常常空著,有時候齊海平會當成臨時擺屍體的地方,龐法醫在的時候基本三張床都是滿的。做完這些後,楊竹寫了張字條告訴龐法醫屍體已經推入臨時冰庫保存。
從一號解剖室出來後,她走到對麵的二號解剖室,齊海平的解剖室裡罕見隻擺了一具屍體,不過已經把內臟都取出來,這像是一個高墜死者,身體基本完好,但是頭顱破裂。楊竹攤開無菌塑料覆蓋膜,平整蓋住屍體後,也推到二號的臨時冰庫。並且,也寫了一張字條留給齊海平。
走到三號解剖室的時候,樓道裡竄入一陣穿堂風,呼嘯著從一頭奔騰到另一頭,若這風是猛獸,該是威風凜凜的獅子,恨不得張開血盆大口將楊竹一口吞下。掃描指紋後,三號解剖室的燈亮了,門自動打開,她像是要上戰場的將軍似的,挺胸抬頭邁入了自己的戰場。
然而一股刺鼻的味道讓楊竹皺起眉頭,她的解剖室裡沒有腐屍,鮮屍也沒有,怎麼會有一股這麼重的臭味,仿佛是鄉下盛暑天漚了一個月的廁所,熏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
“這怎麼回事?”楊竹不可思議地跑到第二和第三張解剖床前,床上空空如也,隻有一攤水漬,散發著濃重的腐臭味道。楊竹抹抹控製不住奔湧的眼淚,自言自語道“這是氨的味道。”
“吃點東西吧!”嶽邇關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就變成另一種畫風“臥槽,你廁所裡的糞便倒解剖室還是把人腸子給劃拉壞了!怎麼臭得能評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楊竹現在沒心思理他,趕緊衝進臨時冰庫裡看,那裡麵空空如也,並沒有那一具白骨和半具乾屍,她頓時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又到屍體保存室裡查看,現在保存在這裡的23具屍體無一具是她解剖床上的屍體。
“張涵和趙美文的屍體不見了!”楊竹緊張地喊。
嶽邇把夜宵放在門外,自己走到兩張解剖床前,指著兩張空床,說“這個是張涵的半具白骨吧!那個是趙美文的乾屍,對吧!”
“對!”楊竹關好屍體保存室的門,哆嗦地確認。
“張涵這床上的是半透明液體,量也不多,趙美文床上是黃褐色液體,碳化部分成了顆粒,說不好就是被溶解或者分解了。”嶽邇猜測道。
楊竹突然想起了eric豪宅前的玫瑰花田,不可置信地說“超級腐生菌?”
“畢竟沒有任何化學製劑能把屍體分解得這麼徹底!”嶽邇攤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