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代言人!
每當事情剛有一點轉機的時候,總有一雙無形的手把一切拖回深淵,這是讓楊竹最感覺無助的狀態,在看到希望的時候沉沒入深淵,的確會讓人很絕望。可經曆了這麼多的變故,楊竹忽然意識到了一點,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源於她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
陶晨軼發覺了她的異樣,走過來剛想說什麼的時候,楊竹用手示意“停”,自己閉著眼睛冷靜了幾秒鐘,在那幾秒鐘裡思緒輪轉了千萬遍,既然已經踏入黑夜,那麼黎明到來隻是時間問題。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心裡有個明白的聲音在說——
黑夜再恐怖,天總會亮的!
“齊法醫,我是他的乾女兒,複檢的工作我想你比我更合適,我去醫院看看嶽邇!”楊竹平靜而誠懇地說。
齊海平沒料到楊竹會這樣做,在他的印象裡,但凡是跟她父親案子有關的任何事她都衝在最前麵,可楊竹已經這樣說了,他便回答“你放心,職責所在!小嶽的事情我也覺得有蹊蹺,你去吧!”
“要我跟你去嗎?”陶晨軼問。
楊竹擺了擺手,側身跨出大門,問齊法醫“他在哪間病房?”
“送的急診。”齊法醫回答道。
“明白了!”楊竹說罷,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夜色裡。
她趕到醫院後打聽了半天,才找到嶽邇的病房,在神經外科住院部的高級病房,主治醫生是恰好是當年帶她實習的醫生殷肅明教授,神經外科主任醫師,五十多歲,為人和藹可親,是位非常耐心且醫術高超的醫生,他正帶著一幫年輕醫生在嶽邇的病房裡巡房。
嶽邇的病床前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正拿著佛珠念念有詞,在中年女子背後站著一位老年男性,看起來精神矍鑠,個子頗高卻並不胖,外貌明顯是一位老年人,但氣質翩翩,宛若中年人。
“殷教授,您好,我是楊竹,他的同事,來看看他的情況如何!”楊竹禮貌地問。
殷教授回頭看到楊竹,欣然地朝她招招手,遂跟年輕醫生介紹道“這是你們的師姐,楊竹,手藝可好了,現在不握手術刀,當法醫去了。”
他們都向楊竹微笑示意,而這時候坐在嶽邇床頭的女子臉色一變,顯然對於這幫醫生相互微笑問候的表情極為不滿。
“他的腦細胞膠質瘤發生了占位性病變,導致顱壓過高,昏倒後摔在地上導致顳骨岩鼓部顱底骨折,搶救後他現在情況平穩,我們在評估是否需要對他的膠質瘤做切除。”殷教授說道,雖然都是醫學詞彙,但楊竹畢竟是神經外科出來的,知道什麼意思。
那中年女子卻用刻薄地語氣說道“殷醫生你就說句明白話,你這裡能不能救我兒子,不能救我找更好醫生救,可以不勞您費心。”
楊竹有些不服氣,不客氣地說“殷教授是中國最優秀的神經外科醫生盧平教授的高足,從醫多年到現在還沒做壞過一例手術,殷教授你都信不過,那就去請美國的drchou到中國來吧!”
殷教授打圓場道“為人父母心疼兒子可以理解,我們一定儘力而為。”
“我要的不是儘力而為,而是救活我兒子,對你們來說生死不當回事,我兒子是我的全部!”那中年女子霍然站起,一甩佛珠厲聲道,眉目豎起已然是生氣。
“阿姨,對不起,我剛才態度不是很好,請您諒解。”楊竹忍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說“我們都希望他沒事,但是治療方案會有很多種,我們希望選擇的是最佳方案,對他的傷害最小。而且,既然他現在情況穩定下來,說明不是最糟的時候,您放心,也請相信殷教授的團隊。”
嶽邇的母親翻了個白眼,不屑地上下瞟了楊竹幾眼,拿著佛珠又嘴裡開始念念有詞。
站在她身後一直沉默的男人開口道“殷教授,我太太的話你不要介意,我們自然是全心全意相信您的醫術,小嶽上次手術確實是在美國做的,定期去美國複診做癌細胞消融,他的醫療檔案我已經讓他們發到您名片上的郵箱裡,您可以跟他的治療團隊共享病曆,同時參考他們提出的治療方案。”
“好的,非常謝謝,我現在去跟他們聯係。”殷教授點頭致謝,帶著年輕醫生離開了病房。
這一群人一走,楊竹孤零零站在門口顯得極為尷尬,她想進去看看嶽邇,但是又不敢走進去,畢竟他的父母守在床前,她一個外人似乎是多餘的。
“楊小姐,不好意思,你進來坐坐吧,我常常聽兒子提起你。”嶽邇的父親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非常溫和。
楊竹看了看嶽邇的媽媽,她就是睜一隻眼瞄了一下,然後閉上假裝不管你們繼續念佛,但看在他父親的麵子上,她還是走了進來,站在嶽邇的床尾,並沒有坐在他父親身側的沙發上。
看著他臉色慘白的樣子,楊竹的心疼油然而生,顱壓增高是一種極度難受的感覺,他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也跑回去把事情做完,實在讓楊竹倍感內疚,每次她要求嶽邇做什麼,他總是想方設法辦到,從無拖延逃避。在她瀕死的時候,他甚至救了她的命。
“楊小姐,他其實以前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患癌之後性格有些變化,給你們造成諸多麻煩,感謝你這麼包容他,也在工作上對他如此關照,真是謝謝了!”嶽邇的父親說話非常有分寸感,說到這裡的時候,還特地對她笑了一笑,讓楊竹感受他的真誠,很快他話鋒一轉,說“但是,我們隻希望他過得開心,他想要工作,我們尊重他的選擇,至於工作上科研上取得多大成就,絲毫不在意。所以,希望楊小姐能理解,多替他擔待。”
這話像是軟釘子,既沒有譴責,也沒有絲毫抱怨,卻讓楊竹心裡的內疚一下子成倍增長,難受到爆炸。
“走開啊!走開,我不會答應的,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害她的,你滾!”躺在病床上的嶽邇,突然悲憤地喊出這些話,說完卻又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