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代言人！
法醫中心大廳外，站著抽煙的攝像，空曠的大廳裡，沒有開燈，明亮的月光照進來，隻有楊竹和魯楠對麵而立。楊竹想到今晚的慘案，知道現在不能去拖累嶽邇的工作。她忍住了自己想要去找他的衝動，對魯楠說“魯小姐，我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對您母親的逝世，我深表遺憾，請節哀順變。告辭！”
“楊法醫！”魯楠說完這句話，兩眼突然怒瞪，眼球幾乎要跳出眼眶，她的身子向著楊竹傾斜了一點點，然後在風中輕輕搖晃了幾下。血從她的頸部噴濺在楊竹臉上，模糊了楊竹的視線，世界突然變成了一片血紅。那溫熱的液體帶著鐵離子特有的“鏽味”，混著鈉離子，散發出腥鹹的味道。
在魯楠像凋謝的花朵跌落地麵之前，楊竹一個箭步衝上去攔腰抱住她，用她最大的聲音對站在外麵的攝影大喊“快去叫人！”
攝影大哥立馬丟了煙，顧不上背攝影器材，朝著公安大樓拔腿就跑，邊跑邊揮手衝著他們大喊“出事啦！死人了！死人了！快來救人啊！”
楊竹把魯楠平坦地放在地上，魯楠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著楊竹的手臂，哽噎著想要說話，但是她連咿咿呀呀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落下，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拚命大口呼吸，想要用更多氧氣讓自己延續生命。楊竹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纏繞在她頸部，同時用手指摁住她的頸動脈，減緩血流速度。
但一切還是徒勞無力，魯楠迅速失去了意識，體溫下降，楊竹裹在她脖子上的外套被血液完全濡濕，楊竹摁著她頸動脈的手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跳動。
楊竹手劇烈顫抖著，拿開袖子，看到她原本如天鵝般光潔修長的頸部，滿是大小不一的傷口。楊竹忍著自己的顫栗，觸摸她的整個頸周，皮膚下有詭異的小突起，甚至紮到她的手。浩浩蕩蕩的人馬跑過來，大廳的led照明燈全部打開，突然間亮如白晝。
所有人都看到楊竹跪在魯楠身邊，摸著她的頸部，血液流了滿地。
楊竹在黏膩的血液裡摸到一個東西，她把手拿到眼前，在燈光下，那顆細小的顆粒折射著血液的紅色，光芒妖豔。
“莫桑石……”她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莫桑石。
“這怎麼回事？！”董局長喝問道。
被攔在門外的記者們都伸長著脖子，有些人已經從身體間的縫隙裡看到地上那個血人的樣貌，“魯楠”的這兩個字引起了騷動，他們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表達對驚恐和好奇。
“封鎖現場！立刻！”龐局長果斷下令。
楊竹緩緩站起身，宛如浴血殺出戰場的女戰士，她撚著手裡那顆細微如砂礫卻帶著尖銳菱角的石頭，問“她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是送醫院還是宣告死亡？”
這時候，喬法醫悶頭拿了便攜式生命體征儀器過來，站在沒有血跡的地方，逐一檢查了心跳、血壓、腦電波，都確認為零後，說“確認死亡。”
“宣告死亡。”龐法醫無奈而堅定地說。
梁予安將所有記者都勸走了，法醫中心大廳攔起了黃色封鎖線，魯楠被抬到樓上的四號解剖室。楊竹鮮血淋漓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挪動，等著於鐵拍攝現場照片。
大劉已經拿著錄音筆在楊竹身邊不遠處詢問攝影大哥“看到可疑人經過嗎？”
“沒有！”
“有沒有聽到槍聲或者什麼聲音？”大劉問。
攝影大哥非常確定地說“真沒有！”
“有沒有什麼異常響動？”大劉繼續問。
“當時抽煙，在看你們，沒注意到什麼，真沒聽到什麼！”攝像大哥實在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楊竹作為目睹整個凶殺案發生的當事人，連她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在她眼前發生的，而她完全察覺不出附近有人。
“小楊，你過來！”龐法醫衝她招招手。
楊竹小心翼翼地越過血跡區域，朝著長椅邊走去。
“小魯當時跟你在聊什麼？”龐法醫這會兒沒發脾氣，耐心地問。
“她媽媽的事，就是前天來的女死者鄭陽，她質疑我的屍檢結果。”楊竹如實回答。
“還有呢？”龐法醫進一步問。
“沒有了，就這些。”楊竹回答。
這時候，在大門口走進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花白頭發，精瘦乾練，穿著黑色警服，肩膀上的扛著三顆四角形花，跟龐法醫同一個級彆。刑偵隊的同事們驚詫地看著這位老人，紛紛問候。
“你們這幫兔崽子真是能耐了，都讓凶手殺人殺到公安局來了，害臊不？”老爺子走到龐經國麵前，劈頭蓋臉地問。
龐法醫恭恭敬敬衝他敬禮，喊道“報告卜局長！我們一定全力偵破！”
“我看我再不回來，天都給你們捅破咯！”老爺子沒好氣地說。
楊竹聽龐法醫喊他“卜局長”，立刻肅然起敬，他就是那位素未謀麵的“卜法醫”。對於這個活在同事們口中的老英雄，楊竹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都是龐法醫告訴她的那些事。
老爺子注意到龐法醫身邊站著一言不發的楊竹，說“你就是楊竹吧！”
楊竹點點頭。
“讓人家去換洗衣服，再來問話。渾身是血，吹著涼風感冒了，你當慣了領導，腦筋都軸了！”老爺子毫不客氣地數落龐法醫。
龐法醫鼻子裡哼一聲，回頭對楊竹道“去捯飭好，還有事情找你。”
“副市長呢？”老爺子雙手背在背後，問道。
老龐眉毛一抖，回答“被檢察院帶走了。”
“老狐狸尾巴被兒子揪出來，天意！”老爺子看著地上的血跡，說。
“現在麻煩了，上麵派調查組下來，要進駐公安局，我們幾個估計都保不住了。”龐爺罕見地用為難的語氣說。
楊竹故意走得很慢，聽著他們的對話。
“沒做虧心事，還怕鬼敲門！呸！我查到舒亮的蹤跡了，這個人，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活捉回來！”老爺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