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你臻途無悔!
“喔喔喔!”村裡的公雞一如既往的高啼報曉,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東邊山頭上的樹木被將出未出的朝陽鍍上了金色,暴雨之後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螽斯振羽堂已經作為靈堂布置妥當。兩側的椅子都移到了靠牆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兩溜白麻蒲團,上麵跪著徐老太爺的孝子賢孫們。
徐家的女眷們都離開了。周氏借口心絞痛回了自己院子,徐謙跟著去了,說是把母親安頓好了就回來;馮薌帶著兒媳婦在後麵忙著準備吃食茶點火燭車馬客房孝衣孝帽及各種祭祀之物事,繁瑣無比,真是忙得連吃粥的功夫都沒有。
大廳中間的白麻布蒲團上,徐二老爺表情哀痛,麵色青灰,佝僂著背跪著那裡。
“父親,”徐立嗣身後跪著小兒子徐誠,他看見父親疲憊至衰的樣子,不禁心痛,膝行到近前勸道“您就回去用點兒白粥,稍微歇一歇吧。”
徐立嗣聞言,泥塑般的呆了半晌,才微微搖了搖頭,這一動,乾涸的眼眶裡麵便又有淚光閃動。
徐誠一看心裡更急了,心道這樣下去,不等開喪父親就要病倒了。無論如何總要把父親勸解開了才行啊。
想了想接著說道“兒子知道您和祖父最為親近。除了他老人家外放的那幾年,您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他老人家要是看到您現在的樣子,也一定會心疼的啊。”
徐立嗣聽到這話,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上新添的皺紋,滴答滴答的打碎在蒲團上。
徐誠見了大慟,亦哭道“父親,現在您也是做祖父的人了,您要保重身體,為兒子和孫兒們著想啊!”
後邊跪著的徐致浩,張鵬,徐致延和徐致洋幾個小輩紛紛膝行過來一同苦勸。
徐立嗣垂淚半晌,終於點了點頭,抬手欲拿衣袖試淚,卻忘了穿的是生麻孝服,支楞出來的粗麻線頭差點紮到眼睛裡去。
徐誠趕緊同幾個小輩使個眼色,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徐二老爺扶了起來。徐二老爺跪久了,膝蓋僵硬,雙腿麻痹,幾乎要摔在地上。張鵬和徐致浩趕緊為他搓腿活血。
這邊正忙著,忽然身後傳來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老爺,我把白粥擺到抱廈裡了。”
說話的是馮薌。她心知自家老爺怕是悲傷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隻能親自過來相勸。果然看見徐立嗣虛弱得搖搖欲墜的樣子,暗暗心疼,過去替換下張鵬,一手攙扶著二老爺,一麵吩咐眾人道“誠兒在這裡守著,其他人都去偏廳用一些吃食,然後抓緊時間歇一歇,午前再回來這裡。浩兒,你辛苦一下,吃完飯就來把你父親替換下去。午後你不用來了,就在你院子歇著便是,晚上守靈時再來。”
小輩們皆叉手稱諾。
徐立嗣在抱廈裡用著白粥。軟糯溫熱的食物下肚,隻覺得五臟六腑都滋潤了起來,臉色也恢複了一些血色。
馮薌見了心裡稍安,也在桌子邊坐下了,才道“劉家老太爺一早就派了家人來傳信。”
“哦?”徐立嗣放下羹匙,抬頭看著馮薌奇道“這麼快?”
“是啊。看來他們是要坐實著姻親之名了。”馮薌接著道“來人說,他們家老太爺劉舉人,老爺劉秀才和……和書兒未來的夫君午後便到。他知道咱們家平時白事都是請清淨庵的師傅來做法事的。如今清淨庵出了事,他們便在縣裡為咱們請了大佛寺的僧人來誦經祈福。不但如此,還請來了青峰觀的道人來打解怨消業醮。”
“解怨消業醮?”徐立嗣沉吟了片刻,道“那咱們是不是應該給慧娘也打個醮啊。她那般的結果,怨業都少不了啊。”
馮薌聽了苦笑連連,道“哪裡還有什麼慧娘啊?隻有道諦師傅。你難道要讓道士去給尼姑解怨消業嗎?”
徐立嗣聽了也有些訕訕的,道“我兩夜沒有睡了,腦子都鏽住了。”
馮薌正要借機再勸勸他不能以哀自傷,損了身子。忽然聽到外麵嘈雜起來,紛遝的腳步聲裡,混雜著爭執和推搡。
“二老爺,二太太,臻兒少爺不好了!求求你們,快去救救臻兒少爺吧!”
馮薌聽聞臻兒的名字,心中“咯噔”一下“難道昨天夜裡他們沒把臻兒給放了?不會啊,不應該啊!”
她心裡疑惑不定,不等二老爺起身,已經率先向外麵走去。
“二老爺,二太太,快救救臻兒吧,晚了就來不及了。”螽斯振羽堂大門前的台階下,臻兒的小廝正和兩個攔著他的管家掙紮著,要往門裡麵衝。
兩個管家都是成年人,冬子爭不過他們,所以才在院子裡大喊大叫,希望能讓屋子的主子們出來。
“你不要命了,那裡現在可是老太爺的靈堂。你這般張牙舞爪的撞進去,驚了老太爺的靈可怎麼好。你死都抵不了罪啊。”一個管家嗬斥著。
另一個則道“我看你是失心瘋了。直摩楞眼的就喊臻兒少爺的名字。連個尊卑都沒了。”
冬子真的是急瘋了。他昨天跟丟了臻兒,回來便被幾個大管家罵了個狗血噴頭。皆讓他自己去把人找回來,找不到的話就仔細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