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武淞要帶秋落葉去幫門禁地,秋落葉道:「老七,咱們一塊去吧,就當出去轉轉。」
白武淞聞言,麵露難色。
幫門禁地,不是外人能去的地方。
李伴峰擺擺手道:「秋大哥,你去就好,我這些日子東奔西走沒閒下來過,
今天想好好歇一會。」
秋落葉點頭道:「那你就回去歇著,明天咱們兄弟接著樂嗬。’
白武淞道:「明天怕是回不來,路還挺遠,咱們禁地還挺大。”
秋落葉哼一聲道:「當初我想去,你們不讓,現在請我去,我還不太想動了老七,你先自己在家耍兩天,我儘量早去早回。」
回了自己的宅院,李伴峰給管家和傭人放了一個月假。
管家沒想明白,李伴峰一年到頭回不來幾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反倒讓他們回家了。
一名婆子對管家道:「俺還沒見到老爺長什麼樣呢,這就讓俺們走了?」
管家擺擺手道:「我也沒怎麼見過,讓你走就走,回家看看孫子,不也挺好「俺好不容易找這麼個活兒乾,工錢還沒拿,哪能就——”
管家皺眉道:「誰說不給你工錢了?誰說要辭退你了?就是放一個月假,讓你回趟家,看把你給嚇得,老爺說了這一個月工錢照給,額外還給路費,一人兩塊大洋,快拿上吧。」
一人兩塊大洋的路費!
婆子拿在手裡都哆嗦:「這是乾啥啊,這俺哪敢要啊?」
管家催道:「把錢拿上,收拾東西趕緊走,走的慢了,老爺又罵我了。」
過不多時,一家上下都走光了,李伴峰自己搬出來個躺椅,躺在院子裡看雲彩。
這事兒很神奇,在綠水城,李伴峰坐在逍遙塢裡能清晰的看到貨郎的雲彩,
雲彩的位置一直不動。
但在七秋城,李伴峰就看不到貨郎這塊雲彩。
這是什麼緣故?
李伴峰回了隨身居,和趙驍婉一起,抬著一團碩大的雲彩,走了出來。
這是李伴峰用金屋藏嬌之技做出來的雲彩,一開始個頭不大,跟沙發差不多,娘子往「雲彩」裡充了些蒸汽,膨脹之後的雲彩,和李伴峰的院子差不多大。
李伴峰在七秋城的院子確實不小,正房、廂房加起來有十多間,院子裡還有假山、亭子、池塘、閣樓和一座花園子。
這麼大塊雲彩,全靠娘子發力,才能成型,可關鍵這是畫出來的,李伴峰的技法能支撐多久,卻還兩說。
「娘子,在這等我。」
驍婉不放心:「相公啊,雲門之技我隻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普羅州的天上有不可名之壁壘,雲彩是夠不到的,相公要是支撐不住,就把這假雲彩給扔了,千萬不要逞強,硬往雲彩上飛!」
夠不到?
我之前還上過貨郎的雲彩,怎麼會夠不到?
李伴峰帶著「雲彩」飛到了天上。
之前的感知挺準確的,這塊「雲彩」就是棉花,裡邊的蒸汽能聚攏在一起,
完全靠的是娘子的技法。
而今驍婉離開伴峰越來越遠,對蒸汽的束縛也越來越弱。
飛了一小會,技法徹底消散,「雲彩」開始漏「汽」了。
眼看著雲彩越來越小,李伴峰隻能加緊往上飛。
不行。
確實飛不上去了。
到了一定高度,李伴峰似乎飛到了極限,再往上一步都飛的異常艱難。
他知道自己大部分技法都很粗糙,可乘風駕雲之技,他練得很到位,在找白隼郡的時候,他接連飛了好幾天。
到底為什麼飛不動了?
這是技法極限麼?
他堅持了許久,勉勉強強又往上飛了幾尺,體力消耗過大,李伴峰一鬆勁,
整個人落在了地上。
「雲彩」裡的蒸汽基本漏光了,李伴峰躺在「雲彩」上,臉色煞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趙驍婉心疼壞了:「相公啊,快歇一歇,莫再為難自己了。」
李伴峰喘息許久,問娘子:「還有沒有更好的飛行術?娘子教我兩招。」
趙驍婉給李伴峰喂了水,吃了些藥粉:「相公真把小奴問住了,在飛行術當中,乘風駕雲之技是上乘中的上乘,比這更好的飛行術,小奴真的不知道了。」
李伴峰抓了抓驍婉的咯吱窩:「不對吧,我學乘風駕雲之技時,娘子還頗為不屑。」
趙驍婉掙紮著說道:「寶貝相公,那是為了氣洪瑩那個丫頭,小奴當真不知更好的手段。」
李伴峰仰望著天空,連連搖頭道:「離天上的雲彩,還差了挺遠。」
趙驍婉道:「不是跟相公說了麼,普羅州的雲彩是碰不到的。」
李伴峰不信,技法沒有問題,那就證明問題出在了自己身上。
他把娘子送回隨身居,把洪瑩換了出來,
「瑩瑩,你看看我的乘風駕雲之技,哪裡不對,你儘管指出來。」
「七郎啊,之前你在飄在海上的時候,技法的要領都教會你了。」說實話,
洪瑩不太想看李伴峰的技法,他的技法在洪瑩麵前實在有些兒戲。
可等李伴峰飛起來之後,洪瑩刮目相看了:「七郎,這技法用得好,比你其他旅修技用的都好。」
李伴峰落在地上,問道:「那為什麼碰不到天上的雲彩?」
洪瑩笑道:「莫說你碰不到,我這輩子都沒碰到過,也沒聽說有人碰到過。」
「用一彆萬裡也碰不到麼?」
洪瑩搖頭道:「一彆萬裡飛不到雲彩上邊,我試過,離雲彩還有百十來丈就飛不動了。」
一彆萬裡都飛不上去,難道雲彩真的是不可觸碰的?
李伴峰問洪瑩:「你也不知道雲門之技麼?」
洪瑩搖頭道:「我從沒聽說過這種技法。」
娘子和洪瑩都這麼說?
貨郎騙我了?
雲門之技可能不是飛到天上那麼簡單?
洪瑩見李七不信,親自帶著李七飛了幾次。
她能飛到的極限高度,和李伴峰的極限高度差不多,高空之中似乎真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止兩人繼續上升。
洪瑩對李伴峰道:「家裡的長輩告訴過我,這是不可名之壁壘,越不過去的。」
娘子剛才也說了不可名之壁壘,看來這是個特殊概念。
「什麼是不可名之壁壘?這壁壘從哪來?」
洪瑩搖頭道:「我說不清,家裡人就是告訴我,這裡肯定不能再往上飛了。」
李伴峰越想越著急,連飛了幾十次,累到麵色青紫,洪瑩也害怕了,趕緊把李伴峰送回了隨身居。
躺在床上,李伴峰還是不死心:「娘子,看沒看過關於雲門之技的相關記載?」
趙驍婉想想道:「記載看過一些,《茶餘千言》裡有一則故事,曾說一名雲上修者,習得了雲門之技,越過天上不可名之壁壘,
他到雲彩上邊蓋了一座宮殿,還用雲彩捏了不少小人,幫他紡織耕種,伺候他日常起居,
後來他因為思念妻子,從雲彩上跳了下來,回到家中,想把妻子一塊帶到雲上,
可惜他施展不出雲門之技,用了許多辦法,卻再也沒能回到雲彩之上。」
聽完了故事,李伴峰沒說話。
首先,這則故事裡並沒有介紹雲門之技的用法。
其次,《茶餘千言》這本書,和李伴峰熟悉的《笑林廣記》區彆不大,裡邊記述的內容,真實性嚴重存疑。
趙驍婉道:「相公,小奴看過的記載,都出自這類書籍,這東西哪有半點可信之處?」
洪瑩在旁道:「雲門之技我是真沒聽說過,但這個故事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後文。」
趙驍婉一:「哪有什麼後文?」
洪瑩正經說道:「《繡霜集》中有記載,說這個修士回到凡間之後,先和妻子纏綿了一個多月,而後他厭了,又獨自飛回到了天上,天上突然多了六名神女,然後他繼續和神女纏綿————.”
趙驍婉摁住洪瑩,狠狠打了十幾板子:「相公這裡說正事呢,你扯什麼《繡霜集》!」
洪瑩覺得委屈,又不敢多說。
九姑娘在旁道:「雲門之技是真的,我見過。”
趙驍婉沉著臉道:「你也看《繡霜集》了?」
九姑娘冷笑一聲:「那種書,我是沒有看過的,我見阿依用過雲門之技。」
洪瑩皺眉道:「你是聽那瘋婆子說瘋話吧?」
九姑娘道:「阿依是瘋了些,可這不是瘋話,你沒聽過雲門之技,是因為雲門之技出現的年月非常特殊,
彼時貨郎剛打下普羅州,而你和趙驍婉剛剛火並,趙驍婉當時應該沒有複生,而你成了又聾又瞎的廢人,雲門之技流傳之時,你們都不知曉。」
洪瑩不服氣:「就算我不知曉,驍婉複生之後還有不少見識,連她也不知道麼?」
九姑娘看著趙驍婉道:「恕我直言,趙將軍還真就未必知道,這門技法是天女所創,因為極難掌握,學會的人寥寥無幾,
再加上天女極少露麵,掌握雲門之技的人又都不願透露,很多人都以為這技法失傳了,
這多年間,普羅州失傳的技法何計千百?趙將軍總不能對每個失傳的技法都了然於胸吧?」
聽了這話,趙驍婉有些生氣。
李伴峰驚喜道:「阿九,這麼說你會用雲門之技?」
九姑娘搖頭:「阿依會用,我不會用。」
李伴峰道:「那我找阿依學去!」
趙驍婉攔住了李伴峰:「相公啊,阿依連她親妹妹都沒教會,怎麼可能教得會你?」
洪瑩也很好奇:「小九,你姐姐為什麼不把雲門之技教給你?」
九姑娘道:「她教了,我沒學會,她說是我悟性不夠,我懷疑她告訴我的要領根本不對。」
洪瑩還是不明白:「你姐姐為什麼要騙你?」
九姑娘道:「雲門之技有些特殊,這是無界技,阿依在天上有雲彩,她在雲彩上修了房子,她帶我到雲彩上看過,房子裡還存了不少好東西,
我知道她房子在哪,如果我還能學會雲門之技,這就等於我隨時能到她雲上的房子裡,所以她不願意教我技法要領。」
洪瑩皺眉道:「防著你做什麼?你還能偷她東西麼?」
「能!」九姑娘回答的非常坦率,「我偷過她胭脂、首飾、衣裳、鞋子、肚兜,隻要看她東西好,我就都想要。」
洪瑩了一口:「看你這操行!
說完,洪瑩檢查自己的胭脂和衣裳去了。
李伴峰道:「九兒,你把要領說說,沒準我能學的會。」
他這一問,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趙驍婉和洪瑩一開始都不相信有雲門之技,而今她們有些信了。
九兒也沒瞞著,她真就說了:「想飛到雲彩上,用心要專注於天空,在心境之中出不可名之念,尋不可名之路,得不可名之力,方可衝破不可名之壁壘。」
李伴峰垂下了眼角:「你這一大堆不可名,我哪能聽得明白?」
九兒著嘴道:「所以我說,這就是阿依故意瞞著我,但她所說的不可名之理,還是有些依據的,我處在雲彩上邊的時候,心裡確實有說不出念頭,身上也確實有用不出的力氣。」
不可名之理。
李伴峰回想起自己在逍遙塢看火燒雲時的情景。
每次看的乏了,累了,半夢半醒的時候,身上總會著火。
等貨郎趕過來,就說李伴峰燒了他房子。
或許是真的燒了,但李伴峰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就是不可名之念?這就是不可名之路?」李伴峰喃喃自語道,「這個不可名之理,確實得好好研究!」
趙驍婉也有些好奇:「既然是貨郎說的,應該不會騙你,可這不可名之念,
實在想不出根由。」
九兒歎道:「正因為沒那麼好想,我這麼多年也沒想出個頭緒。」
一家人正在思索,忽聽有人笑道:「玄乎其玄!」
「誰?」
眾人一並看向了書架,書架上有一張報紙,報紙下邊蓋著判官筆。
九兒生氣了:「你剛才說誰玄乎其玄?」
「哼!」判官筆就回了一個字。
九兒怒道:「你說個不玄的,我聽聽。」
判官筆冷冷回答道:「法不傳六耳。」
李伴峰趕緊把判官筆捧在了手心裡:「來,咱們單獨說。」
他帶著判官筆,離開了隨身居。
趙驍婉沉默許久,低聲問道:「他說法不傳六耳,是什麼意思?」
九姑娘一笑:「這還用問麼?就是不想告訴咱們,他信不過咱們!」
洪瑩咬牙道:「這賤筆猖狂,就是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