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跟著阿依去了葫蘆村,一路到了阿依的住所,在她住所旁邊,是村子最大的空地,阿依在這座空地上搭了個戲台子。
阿依對李伴峰道:「看見沒,這個就是祭壇。」
李伴峰仔細看了看戲台子,這台子個頭不小,下邊是石柱,上邊是木板,木板上邊鋪了一層毯子。
「這個就是祭壇?」李伴峰來來回回端詳了許久,「是不是有點太粗糙了?
,」
阿依覺得挺好:「做那麼精致乾什麼,貨郎不是說了麼,咱們不用那些繁文孵節,
你上我家去,先睡一覺,明早起來陪我媳婦兒喝酒,彆喝太多,晚上咱倆還得辦事兒。」
李伴峰連連搖頭道:「那不行,我也是有媳婦兒的人,再者說,我們哥倆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給辦了!」
阿依了一口:「你當辦什麼事兒?我現在要帶著葫蘆村去內州,明晚要辦一場祭禮,你趕緊歇著去吧!」
到了第二天晚上,阿依捏住秋落葉的鼻子,掐指一算,葫蘆村已經到了合適的地方。
不懂咱就問,李伴峰道:「姐姐,什麼叫合適的地方?」
阿依道:「毫城就是合適地方,在內州,隻有這個地方能生土,可之前你把祭壇炸了,毫城加緊了戒備,我也不敢靠毫城太近,
但是如果離毫城太遠,咱們生不出土來,就等於白費力氣,所以必須要找個不遠不近,最合適的地方!」
阿依算得非常仔細,手上一寸一寸拿捏,力道很足。
秋落葉悶聲悶氣道:「先把我鼻子放開!」
阿依趕緊放開了秋落葉的鼻子,柔聲細氣道:「捏疼了吧,我就特彆鐘意你這個鼻子,捏著它算尺寸,算得特彆準。」
秋落葉揉揉鼻子道:「你可得想好後路,上次就差點失手,這要是被內州抓住了,一村子人都跑不了!」
阿依笑道:「放心吧,這條路我蹭熟了,就算被內州發現了,咱們閉著眼睛都能跑出去。」
算準了合適的位置,阿依直接從窗戶跳到了樓下,把阿芸和阿龍喊了過來讓他們招呼人手,準備祭禮。
阿依準備的祭禮,比商國的正宗祭禮要簡單的多,儀式能省則省,祭品也隻是一些河魚河蝦,玉米稻穀。
最重要的環節是跳舞,李伴峰對葫蘆村的歌舞還算熟悉,和白隼郡不一樣,
葫蘆村跳舞的大多是女子,舞姿十分柔美。
但今天的舞蹈一反常態,舞者之中,男女各半,舞姿蒼勁,雄渾有力。
李伴峰正琢磨這舞蹈是誰編的,卻在舞台之上,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為眾人領舞。
這男子的舞姿最為舒展,板眼也掌握的非常到位,可李伴峰總覺得他的模樣不太對勁。
打開金睛秋毫,仔細看了片刻,李伴峰對阿依道:「這領舞的男子不是活人吧?」
這話阿依不愛聽:「怎麼不是活人,這人是咱們從毫城帶回來的,現在就是葫蘆村的人。」
李伴峰知道這是誰了,這是石頭怪。
石頭怪原本是負責鎮守祭壇的一等兵刃,而今吃了阿依給他做的傀儡,變成了俊秀健壯的小夥子,是他把商國的祭禮舞蹈教給了葫蘆村民。
跳了半個多小時,舞台中央的毯子突然開裂,泥土如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舞台上的村民備受鼓舞,跳了將近兩個鐘頭,泥土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秋落葉看著高興,喊一聲道:「好~」
「好」字還沒喊全,阿依一把捏住了秋落葉的鼻子。
秋落葉推開了阿依,揉著鼻子道:「瘋婆子,你想死我麼?」
阿依感覺情況不對,讓彈琴和打鼓的全都停下,留下十幾人準備卸土,剩下人全都回家。
李伴峰也感知到了凶險:「姐姐,是不是內州人發現了?」
阿依搖頭道:「還沒有,但是快發現了,有這些土,足夠做出兩塊百裡地界,咱們今天不貪多,先撤吧!」
李伴峰和秋落葉回了阿依的屋子,兩人喝了整整一壇子酒。
秋落葉笑道:「老七,心裡痛快吧!」
李伴峰點頭道:「痛快!阿依姐做事兒,確實讓人痛快!」
秋落葉歎道:「阿依這人不錯,我打心裡敬重她,她要是不把我當媳婦兒,
我跟她過兩年日子,倒也無妨。」
阿依突然從窗子跳了進來,用手指戳了戳大象的腦門:「我把你當媳婦兒不行麼?我這麼疼你,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秋落葉笑了笑,給阿依拿了條羊腿。
阿依抱著羊腿,三五口,啃了個乾淨,抹了抹嘴上的油脂,衝著秋落葉一揮手:「上酒!」
秋落葉趕緊給阿依滿上。
阿依也喝了一壇子酒,吃飽喝足,準備帶手下人卸土去。
秋落葉道:「這土還要留在葫蘆村?葫蘆村都多大了?你再這麼弄下去,都成第二個普羅州了。」
一聽這話,阿依生氣了:「婦道人家,鼻子長,見識短!」
秋落葉不服:「怎麼叫見識短?」
阿依放下酒碗道:「我把咱們家做大了,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你以後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況且這些地界我也不能全留下,我和貨郎有約,以後得交出來一半給他,而今想想,我都覺得心疼!
我這都是給你讚的家底兒,你自己倒還嫌多了,娶你這麼個敗家媳婦兒有啥用?」
秋落葉低著頭,沒言語。
李伴峰還是有點想不通:「姐姐,你搭了個戲台子就把祭壇做成了,內州那麼多能人,卻說這祭壇一年都修不好,甚至還得修個三五年,這是什麼道理?」
阿依撓撓頭皮:「這事兒我也想不太明白。」
秋落葉笑了:「這回是你見識短了吧?內州在祭禮上非常講究,古人有雲,
禮之於正國也,猶衡之於輕重也,繩墨之於曲直也,規矩之於方圓也。」
阿依讚歎道:「娘子,這首詩做的好!」
秋落葉一皺眉:「這哪是什麼詩?這是《禮記·經解》,說的就是禮儀非常重要。」
李伴峰很吃驚,在他的印象之中,秋落葉識字量有限,怎麼可能這麼流暢的說出這種句子?
「秋大哥,你什麼時候看的《禮記》?」
秋落葉搖頭道:「看是看不懂的,但聽彆人講過,我在內州的時候,曾在毫城做過苦力,禮法上的規矩學過不少,
內州非常重視禮儀,他們在祭禮上的講究多了去了,可不是搭個台子就能成事的,
祭壇被炸了,我估計他們還得原樣重建,否則就是違背了他們祖宗的禮法,
想想他們那祭壇的工法,一磚一瓦,一筆一畫,要是都得複原,三年時間,
也不算多。」
阿依給秋落葉倒了杯酒,捏著秋落葉的鼻子,柔聲道:「娘子,你做學問的樣子,真討人喜歡。」
秋落葉把酒喝了,臉上五味陳雜。
說他做學問,他是很高興的。
可管他叫娘子,他聽著又不太順耳。
秋落葉的解釋確實有些道理,但李伴峰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不管商國多麼在乎禮儀,可喬毅終究是個務實的人,新地是內州製約普羅州的核心手段,按理說,他該先做個祭壇湊合用著,
而今他為了祭壇,都快把自己逼出病來了,這件事情難道就不能有個變通麼?
羅麗君從內州打探到的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要早做防備。
如果是真的,機會就來了!
阿依看著秋落葉,越看越順眼:「我這就去卸土了,你在家裡梳洗乾淨,等著我回來。」
秋落葉嗆了一口酒,搖搖頭道:「今天不方便。」
阿依臉一沉:「之前三年你一天都不方便,之後三年你又說不方便,而今過了門,你天天不方便,你到底等到什麼時候方便?
你當初讓我放過白鶴幫,我怎麼沒說不方便?你讓我幫你保住七秋城,我怎麼沒說不方便?我告訴你,今天你再說不方便,休怪我對你下狠手!」
秋落葉把碗裡的酒喝乾了,對李伴峰道:「老七,這話你聽見了,今天我要是把命拚在這,日後你可得給我要個公道!」
李伴峰見兩人都認真了,趕緊勸了秋落葉一句:「秋大哥,你就從了吧。」
秋落葉擺擺手道:「這事兒你彆管,這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根本不知道她要乾什麼!」
第二天,李伴峰離開了葫蘆村,走到樓下時,看到阿依正在洗衣裳。
秋落葉受了傷,暫時下不了床。
阿依也覺得委屈,一邊洗衣裳,一邊抱怨:「娶個媳婦兒不讓碰,這媳婦兒娶了有什麼意思?」
李伴峰趕緊走了,這裡邊的事情,他確實想不明白。
出了葫蘆村,李伴峰徑直去了關防總廳,三頭岔的事情必須問個明白。
「廖總使,你往三頭岔派了那麼多人手,這是要做什麼?」
廖子輝給李伴峰倒了杯茶:「這話是李院長問的?還是七爺問的?還是我兄弟問的?」
「廖大哥,勞煩你給句實話。」
廖子輝一笑:「兄弟,我之所以往三頭岔派人手,是因為我聽說內州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兒?」
廖子輝喝著茶水道:「毫城祭壇被炸,喬毅急火攻心,而今重病不起,怕是不久於人世了。」
外州也打探到了喬毅的消息,看來這件事情是真的。
廖子輝掌握了多少消息,李伴峰稍稍做了些試探:「喬毅居然會被逼到了這個份上?祭壇沒了,他為什麼不重造一個?」
廖子輝微微搖頭:「這事兒我知道的不多,按理說,兄弟你是內州親王,知道的應該更多一些,
我是覺得,喬毅肯定想另造一個祭壇,但這事兒他未必掌控得住,內州怕是要變天,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怕內州換了主子,會對普羅州下手,我派人去三頭岔,
就是為了加緊戒備,鐵碗崗那邊,我也加了讓人手。」
廖子輝這個老狐狸,想的還真是長遠。
喬毅快掌控不住商國的局麵了。
「這事可能還真要成!」李伴峰露出了笑容。
廖子輝一愣:「老弟,什麼事兒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