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休戰,也是一次和解。
顧正臣認識到了國子監還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一心忠實於儒家與理學的力量依舊根深蒂固,不可能完全毀滅。
事實上,若是毀了國子監,徹底打擊傳統儒家對文化傳承也是不利。
總需要一個界限來避免禮崩樂壞,而畫出這個界限的便是儒家。
另外,國子監分明是在開曆史的倒車,朱元璋不會看不清楚,他完全可以撤了宋訥祭酒的職位,但並沒有這樣做,而是下旨讓自己陪著宋訥看看格物學院是什麼樣子的。
國子監對皇室的統治有利,儒家忠君思想老朱不可能丟棄,但他還需要真正可以辦事的人才,這對他來說不是魚與熊掌的割舍問題,而是既要又要的問題。
既然這樣,那就共存吧。
宋訥也認識到了這是格物學院所能做到的最大讓步,從格物學院這些年培養的人才與貢獻來看,國子監確實已經不可能再淩駕於格物學院之上。現在顧正臣給了國子監臉麵,以國子監儒學為尊,雖然秋招時掐尖的行為難以讓人忍受,可這事是悄咪咪辦的,並不會大鳴大放,還能接受。
就這樣,一個七十多歲的祭酒,一個三十出頭的堂長舉杯言和。
國子監、格物學院相安無事、各自崢嶸的時代由此開啟,理學選擇了默認新學的合理性,新學也開始吸納儒家更多思想。
隻是格物學院儒學院撤銷了,唐大帆這個院長就不複存在,相應的儒學院教授、助教也被安排去了國子監,但待遇等依舊格物學院出。格物學院內部設置了總院長之職,位於山長、堂長之下,由長期代替顧正臣的代堂長唐大帆任職,統籌整個學院各分院事宜。
這一係列的變化讓許多人目瞪口呆。
原本希望看一場大戲的常茂,剛剛收了陳智的藍玉也都傻眼了,你們國子監好歹與格物學院乾一架啊,來一個幾百人的大論戰,實在不行堵格物學院外麵罵去。
總之,要有點動靜才合適,怎麼滴就完事了?
常茂鬱悶,看來自家弟弟常升也不是什麼高人啊,看待問題不準。
藍玉也頭疼,這兩家不乾起來陳智怎麼開展工作,怎麼尋找“誌同道合”的人,如何給自己拉人才?
顧正臣自然不知道常茂、藍玉在想什麼,待在府裡不是陪家人,就是寫教材,不是看南洋情報,就是被黃時雪調戲,羅貫中那裡實在沒啥好去的,這家夥不想看到自己,嫌自己話多。
你要是能多用點筆墨寫我的英俊瀟灑,我話能多嘛。管你吃管你住,花了錢,你也不舍得多寫幾個字,說你幾句咋啦……
馬三寶太過自律自覺,已經沒啥好管的了。
四月甩著尾巴追著三月的背影而去,五月呲牙咧嘴地跳了出來,凶猛的熱氣剛噴了兩天就被一場雨給收拾了,這會正陰著天鬨脾氣。
黃時雪拿著自己的西洋計劃書到了後院書房裡,直接丟到了顧正臣的桌案上:“我計劃去一趟你說的紅海地帶,然後帶人前往地中海,去親眼看看西方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那你去一趟,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了。”顧正臣拿起文書看了看,補充了句:“興許遇到危險,回不來。”
黃時雪莞爾:“你若體貼我,那就送點火器什麼的。”
“體貼——”
顧正臣皺眉,我和你沒貼在一起過,說這種話。
提筆寫了一封信,用上印,顧正臣將信交給黃時雪:“在南洋水師裡提二十虎蹲炮,五十火銃,彈藥你們看著帶,適量便可。但你需要記住了,顆粒火藥不準流失在外,明白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