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氏有些站立不穩,一雙老眼盯著顧正臣,心中無限酸楚,不等顧母張氏說話便開了口:“你想要移民,那就去移!但想動顧家人一個,除非我死,否則——休想!”
顧安看著動了肝火的母親,對顧正臣喊道:“你雖是國公,畢竟也是顧家子孫,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若是你祖母氣壞了身體,你如何與你父親——”
顧正臣側頭看了一眼顧安。
顧安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寒意,終沒將“交代”兩個字說出來,就這麼被堵在了喉嚨裡,咽了幾次,才咽下去。
顧老夫人走上供桌,拿起了龍戒尺,低頭看了看,冷著臉道:“孩子,這是皇帝給你的戒尺,是用來正言、正行、正心用的。其他人未必敢用這戒尺,當娘親的用一用,想來陛下、皇後不會什麼!”
“伸出手來!”
“手麵!”
聲音不是很大,但足以傳至門外。
顧不器、顧不伐、顧不慍等人麵色蒼白,鎮國公族人的榮耀還沒好好享受,春天剛來,便裹挾著寒冷的氣息,化成了一柄鋒芒無比的刀,一下子便要將整個家族,切得四分五裂!
這對原本沉浸在新春喜樂裡的他們來說,太過殘酷。
顧治平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好端端的團圓年之後,便要各奔東西了嗎?
朱梓、朱檀對視了一眼,彼此眼神裡都透著濃濃的擔憂與不理解。
以顧正臣的身份、地位,他完全不需要這樣做。
可他偏偏做了。
馬三寶看著祠堂裡跪著的顧正臣,他還在咳,雖然努力地壓製咳的動靜。
先生這樣做,自有先生的道理。
隻是這樣一來,恐怕會背負更多不被理解的沉重。
湯鼎、吳鯤等人沉默著,誰也不敢說話,也不方便說話。
張承戈站在槐樹旁,鼻子有些發酸。
移民,先移家!
顧正臣心中無私,隻是這無私的背後,是對家人的冰冷。
張承戈想起了父親張文煥,他曾說過,人不可能活得問心無愧,無愧於國的人,有愧於家,無愧於家的人,有愧於國。
看來父親是對的。
他明明可以麵對胡虜逃走,可他沒逃,而是選擇了用死來拖住胡虜那麼一點點時間。
他選擇了死,對不起自己的母親,也對不起自己,可他對得起大明!
現在,顧正臣要做的事,差不多也是如此吧。
國事,家事,哪有什麼兩全之道!人總需要愧對一些,才能成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