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錦衣衛!
“寧遠伯,你好生愜意啊!”
朱後山進了裡屋,看見那個年逾七十,卻仍舊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坐在炕上優哉遊哉地品茗,忍不住說道。
“茶不過兩種姿態,浮、沉;飲茶人不過兩種姿勢,拿起、放下。人生如茶,沉時坦然,浮時淡然,拿得起也需要放得下——您說對嗎,沈陽侯?”
“這個稱呼就彆再提了。”朱後山輕吐一口氣,一點也不客氣地盤腿上了炕,坐在了李成梁的對麵。
“您還是放不下嘛。”李成梁為他斟了一杯茶,推到了朱後山麵前。
“我明明都快忘記了,為何卻說我放不下?”朱後山問。
李成梁微微笑道“如果真的放下了,還會顧忌彆人提嗎?”
朱後山沉默了,過了會兒方才歎息一聲,承認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八年前,沈陽……”
李成梁苦笑一聲“你以為我就會忘記了嗎?李某人鎮守遼東那麼些年,頭一回叫蒙古人把城給破了。不過我反手就斬了他們幾千人,也算當場就把仇報了。”
“你的仇當時就報了,而我的仇,到現在還沒——”朱後山臉色陰鬱下來,可一想起後麵的事情,他就忍不住覺得可笑“就那一仗,禦史台的嘴將們說你殺良冒功,將沈陽、開原一帶村莊掃蕩一空。”
李成梁道“實話實說,殺良冒功,拿老百姓的腦袋充數這種事,我的確乾過不少。但憑良心講,八年前的那一仗,那幫禦史實在是冤枉我了。”
“他們隻是冤枉你殺良冒功,又沒有實證,至於我嘛……”朱後山說到這兒停住了,那一段記憶,光在心裡折磨自己就夠了,講出來,就好像是公開處刑,更加令人不適。
二人寒暄談笑過後,朱後山正襟危坐、慎重其事道“我是從建州回來的。”
“呣?”李成梁感到一絲詫異“與倭奴和談結束後,你們不是都應該回京了嗎,怎麼去了趟建州?”
“本來是辦一件小事,卻沒想到有幸再度觀摩了一場大戰。”朱後山並不添油加醋,而是絲毫不差地將古勒山一戰的見聞詳細敘述給了李成梁聽,最後表示,女真人當中,有一名才能遠超其族人的領袖正在崛起,如果不加以提防的話,怕是有成四百六十多年前完顏部那樣的勢頭。
但沒料到,李成梁聽完,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你說的是那個奴兒哈赤。我與他情同父子,他能走到今天,也是我有意培植的結果。”
“什麼?”朱後山先是震驚,而後通過李成梁的解釋,才逐漸理解。
“野人女真是化外之地就不用管它了。剩下的建州與海西,雖說也屬朝廷節製,但其地內各族,他們平時活動都不受管控,互相征伐時刻發生。而海西各部勢力尤為龐大,時常違抗朝廷,恐成禍患。因此,十幾年前,我才刻意收留了無依無靠的奴兒哈赤,讓他在遼東軍中任職,又見他每有征戰,勇敢衝殺,總能捷足先登,屢立戰功,便知此子可教,故而傳授兵法。”李成梁拿起茶杯,看著茶葉在水中漂動,說道“有他駐守建州,海西各部不足為患。我這叫‘以夷製夷’。”
“以夷製夷?”
“嗯。”李成梁點了下頭。
朱後山思忖片刻,忽然問出一個他認為很尖銳的問題“寧遠伯說‘有他駐守建州,海西各部不足為患’,那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不會為患呢?”
李成梁輕笑一聲道“不可能。”
朱後山懷疑問“你這麼肯定?”
李成梁道“首先,我對他來說,如同亞父,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背叛我——”
“寧遠伯今年高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