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句!”季桓之陡然兩眼放光。
“這一句怎麼了?”
季桓之陰陰一笑,道“我把這詞兒改一下,大哥覺得怎麼樣?我說是‘今日裡苗氏謀家邦,東華門前性命喪’!”
是的,是東華門,不是左順門。想當年景泰年間,王振的黨羽三人在宮中被活活打死,朱祁鈺不予追究,左順門也因此成為了有誌之士“哭諫”已經懟人的聖地。然而在嘉靖三年七月,因大禮議之爭,左順門文武百官伏闕,世宗怒而廷杖。受杖者一百八十多人,其中十七人被創死亡,另八人編伍充軍。從那以後,就再沒人敢在左順門呼天搶地或是打架鬥毆了。
而季桓之所說的東華門,是禁宮的東門,靠著文華殿。而出了東華門往前直走,依次是東上門、東安門。在那一帶,有個機構常在駐在,而這個機構就叫東廠。
現在看來,想用正經的辦法解決眼下的難題是不現實的了。雖說沒什麼好辦法能夠解決問題,但卻有辦法解決造成問題的人。
“如今皇上不是在深宮中不省人事嗎?”
“據說是這樣。”熊廣泰道“難道說你想——”
李蜜了然,她覺得已經沒必要再多花精力去討論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而是轉到了下一個話題“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他走到東華門去。”
的確,人家如果沒什麼事兒,跑到東華門乾什麼去?而且就算進宮辦事,人家住在西城,也不會從東華門出宮啊。
要不說季桓之關鍵時刻膽比天大,他呆坐半晌,口中幽幽吐出兩個字“矯詔。”
聽到這個詞,朱後山整個人的神情都變了。
然而季桓之卻說“是我的主意。”言儘於此,其含義無非“是出了事由我一人責擔”。
在這種時候,就能看出朋友間的感情深厚與否了。
朱後山說“不可,如此太冒險了,而且傳矯詔可是大罪。”
熊廣泰接著道“對啊,萬一事沒辦成,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李蜜卻說“不妨一試。”
季桓之明白,李蜜說的話並不代表她不在乎自己這個朋友的死活,而恰恰是因為二人在河南時同經曆過危險,她對自己相當了解並且信任。所以,季桓之欣慰地點點頭,說“朱大哥,還得勞煩你和東廠裡的公公們說一聲。”
朱後山感到一絲訝異你剛才還說“是我的主意”,現在怎麼又讓我去找人辦這件事?
季桓之道“因為我們當中隻有朱大哥認識東廠的人呀。至於我還有彆的事要做。”
“你做什麼?”熊廣泰說“你都暴露了,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吧,彆出去拋頭露麵了。”
剛好季桓之下麵的話就是要對熊廣泰說的“二哥,詔獄裡的刑罰,你會的多少?”
“你問這個乾嘛?”熊廣泰很是奇怪“不過你非要問,那我隻能說所有的刑罰都會使。”昔日裡,沒和朱後山、李蜜交上朋友時的熊廣泰,可是鎮撫司裡拷掠囚犯的一把好手,人稱“黑麵銷骨手”。
“那好——”季桓之說“明天我進詔獄,勞請二哥將那些看起來可怖,但不致於傷人筋骨的刑罰——”
“不是,你要乾嘛呀?”
季桓之接著說道“——都用在我身上。”
“你瘋了!”熊廣泰驚呼。
季桓之搖搖頭“不,我沒瘋,而是——”
“要去河南。”李蜜將他的後半句講了出來。
想騙一個傻子,三言兩語就足夠;想騙正常人,起碼要先做出樣子;而想騙聰明人,就得編出連環謊來,將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但若想欺騙一個聰明絕頂的人,就得達到騙人的最高境界——騙自己。
“從明天起,我就是在揚州時被天極教策反的內鬼,在受到連日拷打後,被苗大人尋機放出,逃往河南——是河南吧?”
“是河南,你忘了,有封邊鴻影親自從河南衛輝寄出的信。”
“那就好,但願這次還能騙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