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親自帶人抄家,竟然沒有發現這條地道?”
“你不也是,在那間寢室裡睡了兩年,也沒有發現地道的機關。”
季桓之沒有搭茬。他自從搬進左都督府,也沒有真就在寢室裡睡滿兩年,不著家那是常有的事,如果真的滿滿住上兩年,憑他的才智,怎麼會發現不了牆壁上的機關呢?他不回話,也是因為心裡暗暗生出不忍之意,因為性格不和等種種原因,他已經冷落了夫人許多年了,可夫人從沒有過一句怨言——至少在兩性問題上沒有任何怨言,他覺得有些對不起寇小羅。像今天這樣攜手並進,已是多年沒有過的了。
二人繼續往深處走,又來到了一間較大的地下室,這處地下室裡本身就放著兩盞長明燈,地道打開,空氣流通之後,那兩盞燈裡的黃磷又重新燃燒,將地下室照亮。
這間地下室放了三口箱子和一排武器架,這三口箱子裡的東西和武器架上的兵刃就與之前的不一樣了,之前見到的都是鏽蝕不堪的武備,而這間地下室裡的東西都是模樣嶄新的。不知道是用了怎樣的保存技術,抑或是鑄造所用的材料和工藝不太一樣。
季桓之在第一口箱子裡翻到了一塊銅牌,上麵鑄有“內行廠”等字樣。
明武宗正德初年,以當時八虎之一的馬永成掌管東廠,以八虎的另一成員穀大用掌管西廠。當時司禮監太監劉瑾因與他們有矛盾,又在京師榮府舊倉地——即四司之一的惜薪司另設內行廠,自成係統,偵緝範圍比錦衣衛、東廠和西廠三個特務機構還要大,除監察臣民外,錦衣衛、東廠和西廠也在監察之例,權勢居東、西廠之上,用刑尤為酷烈。錦衣衛偵伺一切官民,東廠則偵察官民和錦衣衛;西廠有時還監視東廠,內行廠則監視官民和廠衛,而皇帝直接領導與監督所有偵察機關,構成一套偵察特務體係。
如此看來,這間宅子,過去真的是劉瑾的住宅。
想不到我竟然住在死人妖的宅子裡。因為和現任廠公盧受打過交道的原因,季桓之頓時像是吃了一口蒼蠅那樣難受。但轉念一想,過去嶽希桐也住過,算是攬走了一些晦氣。
歧視誰都不能歧視太監,不然下場會很悲慘。他現在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兩年後他就會明白了,刻骨銘心的那種。
“看,我發現了什麼。”旁邊寇小羅叫他。
季桓之轉過臉一瞧,寇小羅手上拿著一把形似禦林軍刀和倭刀的細刃長刀。這柄刀用的鞘材乃是上好的酸枝木,柄頭刻有蝙蝠紋飾,象征“遍福”,鞘尾雕飾與柄頭呼應,寓意美好吉祥;刀柄同樣為木製,纏漆黑柄繩,與華麗的銅製裝具形成鮮明對比,為此刀更添幾分莊嚴,刀柄用兩枚銅釘固定,直接貫穿木柄與刀柄,中間鏤空設計,可以掛上飾物。將刀身拔出,更是令人叫絕,此刀刀身鋥亮耀眼,但轉換角度細看,隱約又有綿延不絕的花紋在上,或如流水、或似彩雲、或像菊花、或類木紋。
如果將兵器的等級按價值劃分為十等,那麼最次的自然就是簡單的竹槍,九等則是質樸的柴刀、樸刀一類,而師父源勝卿傳給季桓之的天神斬以及過去繳獲的絕世棠溪無疑是一等品;至於從萬羽堂總堂珍寶閣得到的張士誠大將卞元亨的佩刀穀雨刀,其實隻能算三等品。而眼前這把刀的出現,彌補了二等品的空缺。
“真是好刀啊。”季桓之來回翻看,注意到靠近刀柄處有幾個字的蝕刻射陽軍將。他知道這應當是刀的名字,但不明白含義,就問曾經混跡過江湖的寇小羅“夫人你知道這把刀的來曆嗎?”
寇小羅看了看銘文,就說“這是一把唐橫刀。”
“唐橫刀?”
“唐代宗大曆年間,有一山陽人獲進士榜榜眼和武舉第一名。是為數不多的涉足文武雙科舉的進士之一。皇帝為表鼓勵,特嘉獎寶刀一柄。此人衣錦還鄉,感慨萬千,希望日後能出將入相,故將手中名刀命名‘射陽軍將’。”
“那他後來出將入相了沒有?”
“我都說了,是有‘一山陽人’。”
“懂了。”
季桓之帶上射陽軍將刀,攜夫人繼續往前走。
二人又不知走了多久,漸漸嗅到了一股惡臭味,起初平淡不驚,但卻後勁十足,令人作嘔。而隨著這股臭味愈發濃鬱,他們也發現洞壁的木拱和竹片消失了,露出原本粗糙的土壁,壁燈不見了,腳下也愈發潮濕起來。
寇小羅猛地一個激靈,催促季桓之“快,踩滅火把!”
“為什麼?”
“快呀!”寇小羅看樣子十分焦急。
季桓之便不多問,趕緊熄了火把。然後才問“你乾嘛叫我滅了火把呀?”
寇小羅說“不滅了火,我們倆可就要死在這條臭水溝裡了。”
原來,他們所處的地道,一直延伸到了京師的各條人工溝渠,這些溝渠的主要作用,就是排放人造垃圾。如此多的糞便尿液和廚餘等雜物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發酵,會產生一種氣體混合物,如果遇到明火,就會“轟”,讓附近的人往生轉世。
“行了,咱們回去吧。”寇小羅捏著鼻子說。
“好,回去好好想想,怎麼利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