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後山給兒子的家書裡,寫的內容和給季桓之的信件內容差不多。
這下季桓之搞不明白了,既然內容一樣,乾嘛要寫兩份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等等,大哥他人在遼陽,眼下還是李如柏李總兵的幕僚,平常軍務就夠忙的了,應當不會費工夫把同樣的東西寫兩遍的,這其中應該是有某種目的的,他是想說明什麼?
那他想要說明的是什麼呢?
家書、信件,家書、信件……家書。
家書家書,就是寫給家裡人的書信,既然是寫給家裡人的書信,怎麼能不提一下母親呢?
而寄給朱載堪的家書裡,通篇沒有提到他的母親李蜜。
聯想到當初去登州府找二哥熊廣泰不見,二哥的管家告訴說老爺得到李蜜的一封信就匆匆準備一番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裡。
這是不是說明,三姐李蜜正在忙一件不能明說的很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就連大哥朱後山都不知道是什麼。大哥僅僅是知道,此事不能明示,隻能暗示。因此他才寄了相同內容的家書和書信各一封。
“其實不用寄信,光在家書裡不提三姐也足夠了。恐怕大哥是怕我上了年紀,思維一時半會兒可能跟不上,才有意用對照的方式提醒我吧。其實是多此一舉了。”季桓之心想。
現在的問題就是,二哥被三姐叫走,忙什麼去了?
能叫得動二哥的有兩樣東西,一樣是財富,一樣是爵位。但論財富,二哥一年的淨收入足足有四萬兩白銀,論爵位,他現在是朝廷敕封的蓬萊伯,地位已經遠超登州當地的鄉紳土豪了。
那還有什麼原因,促使著已經五十六歲的二哥離開安逸的蓬萊伯府,去進行冒險呢?
不是為了財,不是為了名,那可能就隻有一個原因,驅使著二哥冒險了——
那就是人情。
季桓之心想,自己倒是把問題想複雜了。二哥也沒有那麼複雜的想法,作為義兄,他幫助同時身為義妹和嫂子的李蜜,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那麼問題就要放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李蜜,為什麼要叫熊廣泰幫她的忙?又是怎樣的忙,連大哥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
首先想一想,為什麼需要二哥出手相助?二哥是怎樣的人?一個粗中有細,詼諧幽默的人,他身強力壯,甚至五十多歲還能把牆給日穿——參見第三三九章——但這些品質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同時身兼這三中品質的也大有人在;如果說二哥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麼,那無疑是“強運”。
強大的、不可阻擋的運勢,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而熊廣泰,就擁有著無可比擬的強運。無論身處何種險境,他總能化險為夷,平生受過最嚴重的傷,僅僅是被鄭聞韜踢的那一腳。而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是大難沒事兒還有後福,不管做什麼事,他總能以最小的出力獲取相比較而言最大的利益。這種運氣,無人能比。
季桓之深信,四個兄弟姐妹中,嫉妒二哥運氣的絕不止他一個人。
既然找二哥這員副將幫忙,那就說明,三姐正在忙的事情,極度危險。
是什麼樣的事情?
“四叔,您畫的這是什麼?”
“呣——”季桓之從沉思中回到現實,才發現自己鋪在書桌上的畫被侄兒朱載堪一覽無餘。
“地道。”季桓之回答。
“地道?”
“對,就在我們腳下的地道。”
“左都督府下麵有地道?”
“我覺得有必要請李如楨指揮來看一看,畢竟他對溝渠這一行理解很深嘛。”季桓之開著玩笑說。
“左都督府下麵怎麼會有地道呢?”朱載堪不解。
季桓之笑而不語,默默掏出一塊銅牌。
朱載堪定睛一看,銅牌上竟然鑄有“內行廠”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