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連怎麼邀功的台詞,他都想好了。
契丹人進入河南道之後,如入無人之境,是他,祝阿郡郡守,異地調兵,命令葉家軍配合自己,消滅了這支契丹軍隊,取得了無比輝煌的戰績。
好吧,葉渡那裡怎麼也要分潤一點功勞。
自己現在可沒有勇氣得罪葉家軍了,畢竟他們的鐵蹄,已經踏上了祝阿郡的土地,這畜生可以隨時大搖大擺的來自己的城下。
當天晚上,還下起了小雨,但是唐禎馬不停蹄,直奔齊州府,麵見處置使蒲大磐。
這位處置使長著一張西域麵孔,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大食人,漂洋過海來到了大乾。
當時用他們的家族消滅了泉州一帶的海盜,並且幫忙經營了海上絲綢之路,聖人專門賞賜了他門家族市舶司的官職。
而蒲家也在大乾紮根發芽,發展到蒲大磐這一代,已經是龐然大物了。
不過聽說這蒲大磐取了個黃毛女人,這女人脾氣特彆大,動不動就對這位蒲大人毆打一頓。
不過這都是人家私事,唐禎雖然非常鄙夷他的家庭地位,但是架不住人家官職高。
唐禎星夜兼程,滿懷期待,跑了整整一宿,又是坐船,又是騎馬的,趕到的時候,都是正午了,他磊哥半死,就是想要第一時間告訴處置使這個消息。
可唐禎的熱情剛一進入齊州,處置使府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往日對自己態度一向是不錯的處置使大人,居然直接拒絕見他。
看著眼前長相怪異的管家,唐禎微微一愣,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石。他知道這些蠻子,最喜歡這些東西了。
那管家雖然長相與漢人有所區彆,但是生活在華夏很久了,早就會說漢語,他熟練的將玉石藏好,然後神色古怪的悄咪咪的告訴唐禎,處置使大人身體抱恙,暫時不能見客。
如果您非要見的話,最好半個月之後再來。
唐禎一聽,就直接急眼了。
時不我待好嗎?
誰知道半個月之後,是什麼情況。
到時候說不定,北邊兒的契丹人已經走了。
那個時候,再送契丹人的頭顱給朝廷,效果已經幾乎為零了。
他急忙說道,“麻煩您通稟一下大人,說下官此次前來,是有天大的喜事。”
話畢,又從袖子裡掏出了一錠金子。
收到金子之後,那管家在手裡墊了墊,猶豫了片刻,還是進去傳話了。
這次,處置使大人終於願意見他了。
唐禎急匆匆的進去,結果發現,處置使不在會客廳,而是在後堂。
在管家的帶領下,他跟著走了進去。
入內之後,他發現處置使大人,正躺在一張大床之上,好像是在休息。
唐禎心裡暗自詛咒,狗日的蠻夷,真的能拿捏。
要是我們漢人官員,早就以禮相待了。
自己可是從來沒有少一分該有的孝敬給這位處置使。
他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何對自己疏遠到了這種地步。
忐忑不安之中,他發現了情況不太對。
因為他發現,處置使大人的臉,似乎被利器劃了好幾道。
他興衝衝的說道,“大人,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蒲大磐聞言,紋絲未動,懶洋洋的皺眉道,“什麼天大的喜事?莫非是有海上的豪商來咱們河南道貿易了?”
說實話,蒲大磐一點都不在乎,朝廷的生死。
他們家族本來就是從遙遠的大食遷徙而來,所作所為都是尋求家族發展的利益。
最近他的情緒非常低落,因為他在河南道可以獲取的利益越來越少不算,朝廷竟然要征召他的私人船隻,往河北道運輸糧草?
憑什麼啊?
那可是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船隻,用來發財的。
但是自己作為河南道處置使,還不得不尊崇,不然朝廷就要派總管府,直接去取。
當聽說自己同意了,自己那跟自己一樣視財如命的夫人,直接憤怒的劃傷了自己的臉。
現在蒲大磐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他在計算,這一次自己損失了船隻,河北道的商人會搶奪自己多少的市場份額。
剛才雖然隻是說了一句話,仿佛將他身體裡的力氣全都耗儘了。
唐禎急忙稟告了葉渡來到了祝阿郡的事情。
作為報喜,自然描述的誇張了一些。
唐禎的口才本來就不錯,再加上事關自己的前途,所以加工的相當誇張,說道關鍵之處,更是相當的吊人胃口。
當然,作為此次出行目的之所在,唐禎反複強調,自己手裡有好幾百契丹人的首級。
這些都是自己的功勞,到了最後,他還突出了處置使大人的坐鎮大局,在博平郡有數千人契丹人的頭顱等著您去取。
蒲大磐本來聽著,臉上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仿佛唐禎在放屁一樣,完全和他無關。
但是聽到了最後一部分,他忽然失聲道,“什麼?他這樣說的?”
一不小心,牽動了臉上的肉,疼的處置使死去活來。
唐禎還沒猜明白處置使在想什麼,還以為他被葉家軍的戰鬥力給震驚了。
急忙笑著說道,“是的,是的,葉家軍上萬人,敲敲打打,走之前說了,是處置使您坐鎮大局,消滅了這些契丹人呢。”
話音剛剛落下,外麵有處置使的親信跑進來,在蒲大磐耳邊低聲說道,“老爺,大事不好了,外麵有人瘋傳,說是您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指揮祝阿等三郡,讓他們配合葉家軍,消滅了劉島的契丹人。”
今天,為了拍這個處置使的馬屁,唐禎還專門了解了一些大食人的習慣、品性,將他能用的本事全都湧出來了。
祝阿郡離著齊州不算遠,但自己鮮有機會過來,而且往日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勞。
但是這次,可是讓他抓住機會了。
隻要處置使大人一高興,說不定自己就可以換一換屁股底下的位置了。
自己走後,哪管洪水滔天。
現在的祝阿郡離著博平郡太近了,危險係數太高。
說話的功夫,處置使的手甚至有些顫抖,仿佛要拿起茶盞。
唐禎急忙上前,殷勤的雙手端起茶杯,遞了過去。
處置使接過茶杯,卻沒有喝茶,雙手不斷的摩挲著茶杯,好像是因為手太冷了,需要溫暖一下。
唐禎不知道處置使心中到底在想什麼,耐著性子,繼續陪笑道,“都說契丹人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不可一世。我看那些折衝府的兵馬,都是廢物,你看您隻是略施小計,就將這些狗屁契丹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大人,現如今河南道、河北道形勢一片糟糕,各地的官員望風而逃,根本抵擋不住契丹人,隻有咱們河南道在您的領導下,一枝獨秀,立下這潑天的功勞。”
“砰!”
話音剛剛落下,處置使手中的茶盞,忽然落在地上。
茶水撒的到處都是。
甚至,這些滾燙的茶水,撒了處置使一身,他都渾然不覺。
從唐禎的眼神中觀看,會發現這位處置使的目光,有些呆滯,甚至有些惶恐。
唐禎大吃一驚,趕忙閉嘴不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話,居然將處置使嚇成了這個樣子。
從處置使的反應來看,保不齊自己都有可能被殺人滅口。
因此在一瞬間,唐禎感覺自己渾身冰涼。
他仿佛看到了,處置使歇斯底裡,不顧一切的命令屬下,從左右衝出來,然後將自己剁成碎肉。
然後,奇怪的是,茶杯碎了很久,這位祖上來自於大食,據說家裡的財富,都能跟大乾的國庫比較一二的處置使大人,並沒有叫任何人進來。
整個後堂,靜悄悄的,寂靜的讓人感覺到可怕。
處置使大人,到底怎麼了?
“大人,大人?是下官那一句話,衝撞了您?下官給您賠禮了?”唐禎也很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下意識的腿一彎,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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