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娘點頭道“是啊,這等逃卒所以要招攬本鄉的盜黨入夥,就是要互相狼狽勾結,借助本鄉本土之便,掩飾行跡,雜於平民中,出則為盜,入則為民,偵知官府消息,此次不能過去這個道口,下次再來反而越加打眼,更啟了賊人非分貪圖之心。”
廖三娘又看向劉暢,問道“劉師兄以為如何?”
劉暢二十多歲,方麵闊臉,頭戴萬字巾,身著青衣,下擺掖入腰帶,腳蹬皂皮靴,雙臂戴著牛皮護腕,護腕上打著銅泡釘。聽見問話,悶聲答道“三娘子、趙師兄定奪,我隨著就是。”
廖三娘接著道“馱著銀子,騾車走不快,少時賊人見咱們不至,聚夥從後方兜底殺來,我們也是避無可避,被迫迎敵,反倒是失卻了先機,不若先下手為強,闖了過去。若當真不敵時,不要戀戰,暫且退去,將銀車丟給他們。他們人少,這一車銀子靠肩擔、手提搬挪不走,反而成了累贅,拴住了自家手腳,待他們爭搶銀兩,我等殺將回來,還可回旋。隻是不要輕易的折損了人手,人死萬事皆休。”
趙良簡點點頭道“咱們如今走了多半的路程,闖過這關,有二十裡就到莊子,十五人對三十人,打得起。”
小八子在旁問道“賊人怎敢如此猖狂?白日裡行搶。”
劉暢搖搖頭,在旁插口道“各處府縣有司的治下,劃分了疆界,邊界之上生發匪桉,各官之間由於互不統屬,難以責成,往往互相推諉,因循苟且,官府不能製賊,故而才有這許多盜匪聚嘯,受苦的隻是百姓。至於盜匪,信的是富貴險中求,殺人如草,心腸如鐵,最是癲狂邪惡,不能以常理揣度,莫說趕殺騾車,就是殺官燒衙也不稀奇,又有何事是此等人做不出的。”
廖三娘對老馮道“再去細問下那漢子,看口供前後可有出入,最要緊的是人數要對。”
不多時,老馮回來,明白報告無誤。
廖三娘看了看幾人,道“賊人一前一後埋伏,一夥有十八、九在前頭攔路;另一夥十人在後包夾。咱們分為兩下,趙師兄、劉師兄押著車子,裝作無事前行,到埋伏處,趙師兄停下喊鏢,賊人不懂黑話隱語,隻喊白話就好。賊人若出來,趙師兄和劉師兄倚靠大車,領著夥計結成陣勢和他們火並。若不出來,守住陣腳,我與八子二人從側麵繞去,自後麵打那夥人少的,打個黃雀在後,隻要打崩一路,另一夥自然藏身不住,心慌退卻,此時你們從旁夾擊,待賊人退去,休要窮追,加緊趕路。”
趙、劉二人聽了不由一愣,趙良簡道“你兩人去打十個?”
廖三娘一撩衣襟,拍下腰間短槍,道“我有連珠銃,聲光奪魄,雷火霹靂之下,不怕賊人不破膽。”
趙良簡和劉暢還要再說,廖三娘卻擺擺手,道“不須商量,就是如此,叢深林密,人多難以施展,反倒拖累,兩人足矣。”
趙、劉二人見廖三娘如此自負,又知道她好本事,不再爭論,點頭回去準備。
廖三娘又喊過老馮,從馬上包裹中抽出另一支左輪槍,塞入老馮手中,道“老馮大哥,從廣裡調來的人中,隻有你受過短銃射擊訓練,你拿這槍,壓住陣腳。”
老馮擔心道“三娘子那廂險惡,還是你儘都帶著好。”
廖三娘看了眼趙、劉二人,將短槍硬塞入老馮手中,道“自家人貼肉,老哥壓陣,卻才放心。”
老馮與廖三娘對視片刻,無聲的點下頭,也不推辭,低聲道“娘子但管寬心。”
廖三娘低聲囑咐道“動起手來,若是贏時,不要動槍,到輸陣時,才要開火。”
老馮嗯了一聲,將短搶塞入衣襟之下,重回騾車坐好。
老馮摸摸懷中短槍,扯出一張煙紙,展開細細撒上煙葉,卷起旱煙燃起,吐口煙圈,夾煙的手很穩,沒有一絲波動。
廖三娘安排完畢,不再多話,她將外麵寬大的氅衣脫下,露出裡麵暗青色的緊身戰衣,腳上一雙坡跟的作戰軟靴,靴子是特偵隊的特供品,能拿到是一種特權。
廖三娘整理裝備,腹間橫係鞓帶,左肩斜挎皮帶,皮帶上斜插七支鋼鏢,右腰彆左輪短槍。
廖三娘踮起腳尖,原地蹦跳兩下,做幾個伸展、轉體動作,自覺準備停當,周身沒有掛礙之處,方才走到馬前,摘下雙刀挎在腰間。
廖三娘舔舔嘴唇,嚴霜覆麵,寒聲透骨,冷冷道“八子,要殺人了,怕不怕。”
小八子把泥彈解下拋開,從驢子背上取下一袋鐵彈子,掏出一枚鐵彈窩在彈弓的皮兜子裡拉抻兩下,又拔出腰裡齊肘鋼刀,在衣服上蹭蹭,齜齜牙,道“江湖道路,怕死人不是好漢,隻往前,殺他入娘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