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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直播之後,顧勁臣就徑直出了琴室,去一樓的廚房準備吃的。
容修喜歡宵夜吃麵。
粥或奶品也不是不行,要是那樣的話,用餐過後,他就會有意無意地吃兩口鹹的壓一壓。勁臣想,他的胃可能會反酸。可是,容修從沒對他說過身體上的不適,哪怕嗓子發炎、發著低燒,也會像沒事人一樣。
然而,容修總是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同屋兄弟們的身體異樣,連崽崽長智齒有點疼,也是容修第一個察覺到的。
容修在吃食方麵從沒對勁臣挑剔過。
精細的,簡單的,講究的,廉價的,皆可。一包榨菜、二兩精肉、五分鐘搞定的榨菜肉絲麵,他也能吃上兩大碗。他的飯量可真不小。
不過,在家裡無肉不歡、飯量驚人的男人,在外用餐時,卻從沒海吃海喝過,也從不對哪一家飯店、某一道菜品表現出熱衷的樣子,甚至從不對同一個餐盤裡的美食多夾幾筷子,就算擺在麵前的是三牲五鼎、珍饈美饌,他也極為克製。
克製。
他喜歡控製彆人,更擅長克製自己。
當這種“克製”成為了習慣,就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拿捏不準他的喜好,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常常讓身邊人無所適從,讓人覺得他過於驕矜、不喜袒露心扉、不易溝通、不好相與,連想要討好他,也變得困難重重。
對於這一點,即使是身為國際影帝的顧勁臣,也曾覺得麵對容修時,非常的吃力。
不過,在勁臣看來,容修所表現出的“克製”彌足珍貴。
正是因為他的克製,才使他看起來格外的灑脫、隨性、不挑剔,繼而形成了他性格中“大丈夫不拘小節”的特質。這種特質十分迷人,瀟灑從容,充滿了男人的擔當,富有領袖氣息,與他本身的軍人氣質渾然天成,自然而然。
這也是很多“不愛搖滾、隻愛容修”的粉絲們喜歡他的真正原因。
須要贅言的是,除了應酬時從不吃飽,容修的衣著配飾也沒有特定的喜好品牌,舞台上使用的電吉他是根據選歌來定的,樂隊用車是從經濟實用的角度選購的,連出道新歌的創作也沒有固定風格
照理說,容修這樣強勢的個性,本應時而表現出更為霸道、任性、專橫的一麵。但是,車也好,奢侈品也好,玩物也罷,連大賽獎杯也囊括在內,他從不對眼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勢在必得”或“非我莫屬”,甚至連“感興趣”也不會表露出來。
在他的專業領域之外,沒有人知道他還喜歡什麼,或者說,他最想要什麼。
這個“最”字很微妙,也很深刻,通常它意味著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軟肋、欲求、弱點、心門、突破口,攻擊點。
就連樂隊兄弟們,對自家隊長的這個“點”也了解得十分模糊,更彆提dk粉絲和娛記們了。
事實就是如此,對於隊長的欲望和喜好,連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兄弟們也所知寥寥僅限於對某種事物“他不反感”、“他可以接受”、“他挺中意的”、“他不太喜歡”除此之外,大家就拿不準了以致於一起長大、經常挨打的白翼,在偷懶時想要借個引子、賄賂一下隊長,也束手無策。
就是這樣的男人,勝不驕,敗不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得失不問,寵辱不驚。
簡直是精神出家。
勁臣心裡很清楚,那人才華過人,背景優渥,不缺吃穿,不好酒色,所以,他不被欲望驅使,不被名利奴役。
除了他的團隊和兄弟們,沒有什麼能讓他動心,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傷心
他從沒說過“我喜歡它”、“我想要它”、“我一定要得到它”這樣的話。
勁臣在很早以前就發現這些了。
所以,送給對方什麼“出道首秀禮”,著實讓勁臣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子。
禮物送出去,真怕對方會拒絕。
禮物也好,愛意也罷,哪怕隻是他人小小的一個幫助,容修也很少試著“接受”。
就像拍攝“治愈日”那晚,大家一起玩擲骰子,容修提過東邪西毒的台詞“歐陽峰說,我從小就懂得保護自己,因為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彆人。”
容修總是拒絕彆人。
即便如此,勁臣也從沒有因為對方三番五次的拒絕而放棄過。
人說,21天可以養成習慣。十年堅持,足以讓顧勁臣習慣了追逐與等候,習慣了自說自話。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有什麼反應,他都會自顧自地走向他,追尋他,靠近他,安撫他,奉獻給他。
好比那時,兩人還沒相好,在深夜小胡同裡,勁臣開車跟在容修的身後。
容修不悅,問他“顧影帝,你又想乾什麼”
“我想送你回家。”勁臣回答。
容修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說。
好比容修對他說起“不協和音程”,說“商角不相協,徵羽不相配”,還說很多食物相克,不能放在一起。
當時,容修問“你明白麼顧影帝,本有很多選擇,更合適的。”
顧勁臣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就是這樣自說自話。
仿佛可以屏蔽眼前人給他的一切拒絕、揶揄、障礙、傷害。
然而不管被拒絕得如何慘烈,每次勁臣都會達到他的最終目的。
和前幾次相同的,這一次的“禮物”,最終也是送出去了和送房子、送鑽石、再把自己送上床一樣。
記得之前買途樂時,勁臣表示過,要送給容修一輛車,但被對方直言拒絕了。現在看來,勁臣還是完全沒有聽話啊。
影帝先生或許有些偏執,不然怎麼會等一個人等了十年
再加上骨子裡的天驕三代,不論在那人麵前多麼溫馴,到底也有他強硬任性的一麵。
像水。
容修在夢裡就夢到過牧神午後,夢見自己成了牧神,身邊的勁臣則變成了水精靈嗯,總之他不會承認的,那個場麵有點色,先不提這事但,在容修的潛意識裡,顧影帝這個人,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這麼順承。
就像水。
能成繞指柔,也能起三層浪;能滋養生息,也能毀滅一切。
究竟是不是這樣說不準,反正勁臣眼下還沒在他的麵前表露過一絲一毫的反叛或忤逆,或許永遠也不會。
勁臣向來目標明確。
隻有目標絕對明確的人,才會節省下彷徨試探的時間,把耐心和精力用在戰術分析和技術手段上。他知道,麵對銅牆鐵壁一般的強守,隻有迂回、滲透、懷柔才是有效進攻。
和容修的“克製”完全相反,顧勁臣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而且一定要得到。
打從少年時期,遇見容修的那天起,一些荒謬的念頭就升起了,很難從勁臣的腦子裡消除掉,沒有人能讓他改變,或放棄,連他自己也不能。
喜歡他,想要他。
想和那人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天也好。
年少的勁臣知道,這個念頭是錯誤的,扭曲的,不正常的,甚至是變態的。
但是,它如此的清晰,鮮明,富有活力,讓人激動快樂;它來得迅猛無比,熱烈,浩瀚,洶湧澎湃,猶如海麵上的龍卷風一般盤旋升空。十年來,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裡席卷呼嘯,攪得他神魂顛倒,兵荒馬亂,整個人都一團糟,至今依然沒有停歇。
就算對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自己,也沒有停歇過。
就算明明知道,對方和自己不一樣,再這麼堅持下去,很可能會害了對方,會把對方拉下深淵,和自己一起脫離正軌,萬劫不複。
但還是沒能停歇。
好在這一次,容修沒有拒絕大約是金州演藝的這塊絆腳石終於可以移開,從剛才二人通電話的語氣聽來,容修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而且並沒有提到要退掉這份價值七百多萬的禮物。
再沒有什麼比對方的“接受”更令勁臣歡喜了。
他很高興,來到廚房後,勁臣習慣性地先向窗外的夜景望去。
不同於從前,他再也不會在午夜時分坐在臥室的窗台上看街景了,多少年,他一坐就是一夜,直到天亮時,他才發現,他根本不記得他一整夜都看見了什麼。
現在,他仍然喜歡看夜景。他站在開放廚房,往窗外望。龍庭彆墅不像東四的高層公寓,這裡的窗外很黑,房屋稀疏,樓間距很遠,沒有奔流的車輛,也沒有繁華的馬路。他隻能依稀看見月光和樹影,眼前烏漆嘛黑,什麼也沒有。但是,他是真的在看風景,因為他的心裡有風景。
將近零點。
對於等待愛人下班回家的男人來說,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而已。
正值盛夏,龍庭院子裡樹木茂盛,花朵芬芳,他開了窗,看了一會庭院燈,計算著容修回來的時間,然後為他準備宵夜。
勁臣在廚房燉上了牛肉,醬汁也準備妥當,手擀麵很勁道,放在一邊備著,然後去主臥浴室衝了個戰鬥澡。
衝完出來穿著睡衣,開了一罐冰啤酒,他本想打電話給容修,問他大約幾時能到家,可畢竟深夜開車不安全,不想讓對方分心,況且自己又不是女人,總打電話催想什麼話,於是作罷。
從井子門到龍庭,平時深夜不堵車,隻要不到半小時就能到家,眼下已經過去半小時。牛肉湯濃鬱的香氣飄在客廳,但容修還沒有回來。
每次都是這樣,容修不回來,麵條就不會下鍋。他實在做不到先把麵煮好,自己則回臥室休息。就算是勁道的手擀麵,泡在鍋裡也會稀爛,盛在碗裡就會坨掉,那樣口感會大打折扣。
隻要他說他會回來,勁臣就會一直等下去。
好在是明天午後的飛機,不用趕早,中午到機場,時間上綽綽有餘。
從明天起,就要開始小半個月的意大利之行,又要和他分開一段時間。
勁臣關了廚房的火,坐在大客廳,喝光了那罐冰啤酒,靠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淩晨十二點多,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事實上,容修掛斷電話之後,就往龍庭的方向開,隻是路上停了一會車,耽擱了回家的時間。
友情專場結束之後,樂隊請客吃宵夜,容修沒有去。
其實,說“宴請”就見外了,都是圈內兄弟。
雖說隊長不到場,但沈起幻還是再次謹慎地確認了用餐地點。容修在回龍庭的路上,接到了沈起幻的電話。容修表示,既然是宵夜,太正式了不妥,要保障安全衛生,另外,也不能寒酸了。
“說好了去擼串,正往二麻子燒烤開呢,都是兄弟不用客氣。”白翼說,“之前打了電話,都訂好位子了。”
就快開出井子門時,容修把大輝停在了胡同裡。他語氣強硬“不行,換一家,我給你們聯係地方,你等電話。”
白翼一聽就急了“大哥,你王子病又犯了難不成去京城飯店、釣魚台國賓館我求求你了,容首長,容少,我們都在半路了,二麻子家燒烤不行嗎”
“不行。”容修說。
白翼減慢車速,商量地說“二麻子家挺好啊,咱們吃過那麼多次,從沒吃壞過肚子,怎麼就不能去啊”
容修沉吟片刻,笑道“因為,一起吃路邊攤的,隻能是自家兄弟。”
白翼張口想反駁,又覺得“自家兄弟”聽著心裡熨貼,立馬妥協了,“那,現在咱們三十來號人,不預定桌位,去哪有地方”
“先掛了,我聯係一下。”容修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白翼找地方停了車,“還真是操心的命,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沒他不操心的。”
沈起幻揉著額頭,“他說得對,是我疏忽了。他交代了,等會兒大家還有事談,可樂杯的演出,迫在眉睫,在大排檔路邊攤談事,不合適。”
這邊,容修在小胡同裡靠邊停車,聯係了大白鯊的老板娘。大白鯊這會兒已經打烊了,不過老板娘表示,她女兒開了一家自助燒烤店,就在藝人廣場附近,這會兒還在營業。
就這樣,白翼他們掉了個頭,又往落海西那邊開。
其實也不是很遠的店。井子門地處二環,作為主要商業區,ferryno6所在的酒吧一條街上,本就有好幾家像樣的飯店,平時營業到淩晨左右。
“大白鯊”是小渡家的“合作單位”,主要做中餐。蒼木經常在大白鯊訂餐,請當晚的嘉賓樂隊吃宵夜,不過,檔次有點高,比較商務,不適合搖滾糙漢子們狂歡聚會。
新開的自助燒烤就很好,店內裝潢像個汽車酒吧,汽車主題,店名也和車有關,叫“開個車”。
“嘖嘖,這店名,夠內涵的啊,很好,我喜歡。”
白翼站在店門口,仰頭望向招牌,一臉敬意。
進店時,白翼一眼就認出大白鯊的老板娘,此時正在吧台裡和小收銀員算賬。
安頓好兄弟們就坐,沈起幻負責招待。白翼來到吧台前,手機往桌上一拍,對老板娘說“大姐,先算賬吧,32個人,我怕等會喝多了不識數,把老婆本也掃進去了。”
“叫誰大姐呢”老板娘故作生氣,“噗嗤”笑出聲,“沒老沒小的。”
“大姐,我以前一直叫你大姐啊。”白翼有點懵。
“那是以前,今天不行啦”老板娘朝身邊擺了擺手,示意坐在高腳椅上的一個女孩,“我女兒就在我身邊,你看,我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當她的麵兒叫我大姐不合適吧”
白翼呆了下,緩緩扭過頭,看向吧台裡的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大卷發,白淨,清秀,大眼睛像是會說話,眨巴眨巴的,見白翼朝自己看過來,還笑眯眯地對他來了個“k”。
白翼瞅著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像個未成年應該成年了,不然怎麼開店
“看什麼小白啊,這真是我女兒,二十了。”老板娘歎了口氣,說,“我都快五十了,想一想,你得叫我什麼”
白翼看了老板娘一會,遲疑開口“媽”
“”
燒烤店裡一片死寂。
緊接著,就是兄弟們“嗷嗷”的起哄聲。
老板娘哭笑不得,直捏白翼的鼻子,在白翼要“改口費”的死纏爛打下,她給小夥子們足打了對折。
隻有那個姑娘坐在吧台裡,低頭咬牙,不吱聲,把手裡的圓珠筆按得啪啪響。
直到白翼刷完了卡,走向遠處餐桌,她才抬眼望過去。
隻見那男人身材挺拔,肩寬細腰,一頭稍長些的板寸,帥氣逼人,意氣風發。
隻是燈光下,細細碎碎生了些許華發,夾雜在黑發間,銀色的,泛著光,和著男人不羈的笑,看上去莫名就讓她有點難過。
“哎等下,我叫小九,”女孩朝他的背影說,“我知道你是白翼,彈貝斯的,你的事我知道,微博關注你了。以後請經常來捧場啊”
“好啊,反正離得近,”白翼回頭看她,往回走了兩步,“小酒小酒好啊,我平時就愛喝個小酒,而且很專業隻要是我嘗過的酒,就算隻嘗過一次,蒙著眼睛,我也能尋著味兒找著它。”
小九愣了下,瞟了一眼走向辦公室的老板娘,低聲咕噥“色坯子。”
“不誆你,哥真是專業,”白翼哈哈一笑,也不多解釋,“還有,來捧場可以,但你要好好叫人啊,你得叫哥哥,叫我二哥哥。那邊”他說著,朝沈起幻他們揚了揚下巴,“三哥四哥五哥,放心,這裡沒有比你小的,都是你哥哥,小妹妹。”
小九忍了忍,念經地重複“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大哥哥呢”
“大哥哥”白翼站定,嚴肅看她,“你這妞,不厚道啊今天我是c位,二哥在這,你找大哥”
“容修很有名啊”她說,“我剛從外地回來,既然在井子門開了店,是不是得認識一下,我還沒見過大哥真人呢。”
白翼挑著眉,“大哥修仙,不近女色,不管你是白小九,還是聶小倩,他都會斬妖除魔。”
小九“”
眾搖滾老炮一陣大笑,“二哥威武容哥四十米大刀在路上了啊,哈哈哈”
白翼揚手道“九兒,去把你們店裡最烈的好酒拿來五瓶,全開了,再給我拿三十個大碗你要是過來一起喝,就開十瓶來”
“我媽在這呢,陪你個鳥哦。”小九太陽穴突突直跳。
白翼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向小姑娘,遙遙指向她,“好女人,有眼光,長大了不得了啊”
小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起身就往酒水庫房小跑而去,“你給我等著瞧。”
爺們戲了果兒,餐廳裡哄堂大笑,這還沒喝多呢,哥幾個就又騷又浪了,調戲小老板不說,還要人家小姑娘過來陪酒。
還好容修不在場,大家都敢耍,敢喝,還敢開玩笑。
要是換做以前,井子門一眾聚餐,容修一個眼神過來,就沒一個敢這麼喝了,也不會開不正經的玩笑大家都端端正正,輕聲細語,全成了紳士;沒了葷段子,不談女人,還不讓喝大,喝完解散,都得老老實實回家,趣味兒簡直少了不是一點半點。
酒桌上,dk兄弟們也跟著笑,可那笑容看著就有點不懷好意、心照不宣了。
二哥說得對。
自家大哥確實在修仙。
夜沉月涼,良辰美景,一個人修,還是兩個人修,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