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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四周牆壁,是磨砂玻璃,影影綽綽能看見人影。
玻璃對酒醉的人來說,終歸是不安全的。
容修上前扶住他,帶他走到浴室門口,拉開玻璃門。
勁臣站在容修身後。這人是個怕熱的,上身薄衫的後背果然濕了,貼在背脊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對勁臣來說,這具緊實有力的身子充滿吸引力,總叫他想要依靠上去,親吻上去。
這麼想著,勁臣的額頭就頂在了容修的後背上。
容修回手攬住他,扶他進了浴室。勁臣開始脫衣服。容修想回避,卻抓著勁臣的胳膊放不開手,怕他在浴室裡滑倒。
酒後的勁臣眼睛泛紅,赤條條站在淋浴之下。
容修站在門邊,側過身,回避視線,卻看見鏡子裡那細腰窄胯的男人。
勁臣在水簾中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也不動手洗洗,隻是一動不動站著。
“你還記得當年的經過”水聲中,容修忽然問,“你之前說,你也不記得了。”
聽見這一聲問話,勁臣手指微蜷了下,他稍顯驚訝地抬眼,眼光中帶著酒意與迷茫,“我可以記得嗎,記得自己遭遇了什麼”軟軟的,撒嬌般的,他說,“天才剛亮,冒著大雨,去城郊診所,吃不下飯,肋骨很疼。你不見了。我很想你。”
容修垂著眸子,一時間摸不透這零碎話語的因果和邏輯,“說給我聽聽。”
勁臣合眼,長睫覆眼底,“你想聽什麼”
“全部,你知道的,全部。”容修說。
“我是你的私生飯哦,這個也要講”勁臣輕聲笑道,“你最厭惡的那種。”
“講。”
勁臣就給他講了當年追星的事,在小胡偶遇他的事,“你手受了傷,我沒有車,我沒有辦法,看到你傷害自己,才送你來這裡。”
水滑過肌膚,在燈下泛著光,勁臣沒有任何遮掩
影帝先生粉溜溜一條,站在他眼前,這一回,真的是赤城相見,坦誠相告。他膚白,像白瓷,瘦削,易碎。說著,說著,他話就多了起來。他從進了賓館開始講,一直講。淋浴水進了那雙桃花眼兒,又從他的眼中流出來,看起來叫人憐惜。
聽勁臣說起那天,他一觸即發,起初霸道,粗暴,甚至隻解開拉鏈,卻將這人剝得精光。
容修腦補的畫麵,極具羞辱性,客房裡昏天暗地,沒有愉悅叫喊,隻有求饒和哭泣。
容修一直沒有搭腔。
有些淩亂的畫麵,依稀能對上號,有些屬實記不得當年翌日早晨都記不得,何況十年之後的今天。
“後來,我想走的,想等你睡著了,才放心走。可是,我走不了啊,你知道我有多疼嗎被你挷住了,掙也掙不開,在我最痛的時候,你又溫柔了下來。這真叫人沒辦法啊,誰叫我喜歡你呢。後來,我自己去的小診所,發炎了,發燒了,肋骨撞了,可我還是想你。容修。我還是想你。”
熱氣水簾中,勁臣磕磕絆絆而來,走到半路,忽然閉起眼睛,夢遊般往前走。
容修沒有避開視線,反而直白地看著他,並且看見他的膝上有一塊淤青,像是撞到了哪兒。
那痕跡讓容修移不開視線,還有他手上的那些細碎的傷痕。
直到勁臣撲在身上,容修展臂,攬住了人,扯來浴巾裹住他。
視覺無法躲避,聲音更不能。耳邊聽他在呢喃“我第一次。你太粗暴了,我的樣子不好看,不想讓你看到那樣的我。你太溫柔了,我怕你沒法接受那樣的自己。還有我家裡,我害怕,所以我才先走了,對不起可是可是啊”
“先出去,出去說。”容修還沒等攬他腰,勁臣就軟了身子,上手圈他脖頸,整個人掛他身上,是平時容修準備要夾抱他的姿勢。
勁臣腳離地麵,附在他耳邊,“不敢讓家裡人發現,我家就我一個男孩,家裡那些人,你知道的我怕她們會傷害你”
容修把他放在床上。他想,除了你,沒有人能傷害我。
容修脫去他的濕浴袍,給他穿內褲。勁臣不動,任他折騰,發出壓抑的低喃聲,“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式了。我才二十歲,剛上大學。當時我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裡人管太嚴了。我奶奶會查到你的。容修。我害怕。我什麼都怕,我真的什麼都怕。我沒有那麼成熟,也沒那麼理智。可是,你給我的標記,我一直都保存的很好,沒有讓彆人知道你說我是你的,我一直都記得,我做的很好。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啊,每年每天都在找你,我都快忘記了時間了。你怎麼不記得我了呢明明在一起了,那麼近,你還看著我的臉,怎麼會不記得我”
確實不記得了。
不過,一年前相遇,容修沒有推開他,也許是因為記憶深處有印象
尾隨跟蹤也好,投懷送抱也好,都一次次地原諒且默許了。
推不開。
人腦的深層記憶是很奇妙的。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影視劇裡最俗氣的搭訕,就是那句“你看上去很麵熟”。
關了明晃晃的大燈,隻開了書桌上的台燈。
容修把人塞進棉被裡。透過微弱暖色光線,勁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似夢似醒地說,“以前那裡有個立式台燈”、“這裡有一個舊床頭櫃”。
勁臣說“床頭櫃有點高,我趴在那兒,沒站穩,撞到了肋骨”
容修坐下來,傾身嚴肅看他“嚴重麼,現在還會痛麼所以,去了很遠的診所”
“嗯,很遠,很小,很臟的診所,”勁臣有些酒後鼻塞,“老大夫的醫術很好,隻是磕到了,有點骨裂怎麼辦,不敢告訴家人,一個人在診所躺了好幾天,奶奶打電話,我撒謊說在外地比賽我都這樣了,想保護你啊,可是你後來告訴我,你覺得那晚很惡心,覺得是恥辱,我們一談這個,你就生氣,所以更不敢坦白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容修沉默下來,肋骨骨裂,局部疼痛很明顯,咳嗽和深呼吸都會很痛。
至於惡心
“你對我,真的惡心”勁臣問,尾音輕輕上揚的調調,不是質問,乍聽倒像嬌蠻的撒嬌。
“不是對你,任何人都一樣。沒有感情,做親密之事,的確會感覺不舒服,”容修一板一眼地說,“我不知道那人是你,言語傷害了你,我很抱歉。”
勁臣急問“知道是我之後呢”
容修僵了下,避開視線“”
勁臣迷茫看他一會,不知怎的,竟然有點懂,在他手臂上埋著臉,笑著說“好吧,不想說,我不問了。後來,我知道了,你不是粗暴,你隻是特彆了點我承認,我研究過,但我沒有不好的目的。那時候,我想,這就是我的主人了嗎這一想,我就想了八年,後來連我自己都信了。所以,我一直在等,堅持不下去時,我去爬了雪山。我知道,爬雪山時,不能大喊,會雪崩的。可是,當時我喊了你的名字,很大聲的。我想啊,如果沒有雪崩把我埋掉,我就繼續等你回來。然後,我活著回來了,裝修了我們的房子,龍庭房子的裝修,你喜歡嗎”
容修斜倚在床頭,應他“喜歡。”
“恒影把彆墅送給我時,精裝的,全被我改了,設計成了你可能會喜歡的樣子。你說要和我一起改造三樓時,我真的很高興,我很擅長木匠活兒啊,因為小時候喜歡魯班鎖。這些年,我拚命賺錢,希望在你以後不想唱歌時,可以讓你生活無憂,先賺一百億,隻要愛豆不嫌棄”
容修挑眉“你要養我”
“嗯。”
“很有野心。”
“這是我的夢想啊。可是,可是啊如果,你隻是一個小明星,就好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的。”勁臣手從被子裡伸出,握住他的手指,一字一句,有些疲倦地說,“我們還是分手了,我沒有金屋藏嬌了,為什麼要分手容修,我分不開,從小到大,我偷偷跟著你,跟你一起去電影院,跟你一起去滑冰,和你一樣學電影進了娛樂圈我的腦袋裡,全是和你在一塊的事,可是你還是不記得我。我坐過你的摩托車,你也忘了,你不記得我,是因為我不優秀”
“什麼什麼摩托車”容修懵了下,“奧古斯塔”
顧勁臣醉得閉著眼,“你送我回學校,你忘了,你做了好人好事,轉頭就忘了是我啊,你告訴過我,你以前帶過迷路的大學生,送他回學校,就是我啊你倒是想起來啊。”
“這麼說,你又有隱瞞的”容修皺眉。
“你先說的,我怎麼說”他理直氣壯,“你說你帶過大學生,我說那就是我,你不會相信吧這麼油膩的巧合,你會覺得我在隨口編瞎話,討你喜歡吧
“那倒是,”容修沉思了下,觀察他表情,現在他已經摸不透真假了,“不過,真的是你”
勁臣隻是笑了笑,“還有,有一次應援,我差點被踩踏,你拉我起來,我背著吉他,你教我怎麼彈吉他,還讓我留了指甲,所以那晚我抓傷了你,因為指甲有點長。”
容修“等等”
“你還送過我烤紅薯,冬天夜裡,破車庫附近的路邊,老奶奶的烤紅薯你還記得嗎不記得了吧,那個紅薯好甜啊。容少,你還真是當代活雷鋒,一門心思向著紅太陽,你做好事,不留名,其實也可以,可是,怎麼也不記得對方是誰”
容修表情迷茫“你先等等再說”
勁臣“不等不能等,絕不能等,等了你又忘了,你是大頭鯨的記憶,你會不會今晚和誰一起過夜也忘了”
容修“”
太放肆了。
那是高貴的藍鯨。
老實說,他有點理不清頭緒。
顧勁臣不停在說,時不時懟兩句,讓他更是大腦迷亂。
小家夥以前喝多,也沒這麼絮叨過,而且還霸道,根本不給人插嘴的餘地。
顧懟懟一瞬間上線,懟著,懟著,自己哽咽了。
容修又氣,又有點心疼,還不能回嘴,一方麵和醉鬼說不清,另一方麵是自己的確不記得了。
沒有聽見容修回應,勁臣閉著眼,借著酒勁,不停在表達“再說了,你自己乾什麼了,你自己不記得了,還怪我不告訴你,難道你自己就不能想起我嗎,我也很傷心啊”
容修有些恍神“你還說你爸是個酒鬼呢,我看,顧伯伯還挺好,你比他酒品差多了。”
勁臣“你以前沒喝醉過嗎,今天我確實多喝了點兒,可我喝多了頂多打個嘴炮,你喝多了連跟誰打了一炮都不記得。”
容修眼皮跳了跳“”
容修眼前一黑,被氣得回不了嘴。
也確實懟不過。
話說回來,顧勁臣每次喝醉,容修好像都不怎麼好。
醉酒時,嘰裡呱啦嘰裡呱啦,連個插嘴的機會也沒有。
清醒時倒是乖巧,一副“哥哥你說,我在聽”的乖模樣,安靜得像隻小白兔。
容修心突突直跳,坐直了,起身要走“顧勁臣,你就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嗯是不是你是不是根本沒喝醉你的邏輯非常好,你是不是來折磨我的”
“我是來愛你的。容修,彆走,彆走,我不說你了,我沒說你不對。”勁臣赤著身摟上來,抱著他胳膊不放,被容修拖坐起來,天旋地轉,又栽倒下去。
容修看他臉色,的確不像演出來的。隻好又靠回床頭,任勞任怨給醉鬼蓋被子,把勁臣的手和腿按住,把人又塞回被子裡。
自己一身汗,還要被貼著身體蹭出火,漂亮男人的那張嘴還在開開合合。
顧勁臣的嘴型也很漂亮,但是吐出來的話每一句,每一個標點,都讓人恨不得用手指頭把他嘴唇狠狠捏住。
其實,從勁臣口中說出這些,容修並不感到意外,上次在賓館已經聊過,後來斷斷續續的,兩個人談話碎片差不多都是這些。他大概也能拚湊出來。。
大約是憋在心裡太久,一旦說出來,就如泄洪般。
顧勁臣半夢半醒,夢囈似的一直在說。
說的都是“過去”。
容修僵愣了很長一段時間,“睡吧。”
“我不睡,睡著了,就看不見你了。”勁臣抱住他的胳膊,焦慮地搖頭,“我不睡,你彆走。我知道,你有很多粉絲,所以你不記得我,以後你也會有自己的家庭,也不會記得我了。但是,我隻有你一個,你的一切,我都記得。我會記得的。”
容修的手停在他手腕上,沒扯開他,又鬆開了。
“可是,我們可以在一起,我不在乎,”那雙桃花招子在迷醉中閃過一絲清明,勁臣露出笑容,似哭似笑的,帶著一抹興奮的明豔,“你相親,我知道,那是家裡安排,你沒有辦法,我懂啊,我也相親過。相親不是問題,就算結婚也沒關係。你彆不接我電話,彆躲著我,我不在乎啊我隻希望,留在你身邊,依附著你,哪怕做你家地下室裡最見不得光的青苔,我也不想離開你,我不想分開”
“顧勁臣。”容修低聲打斷他。
勁臣抬眼看他,眼裡霧蒙蒙,過了好久,他問“不行”
“不行。”容修說,“你這是病態的想法,彆踐踏了你自己。”
“是,我病態,我極端,我愛你。”不知從容修的話語中聽出什麼,勁臣臉上一瞬間明亮起來,整個人都從消沉中鮮活。他眉開眼笑,妖豔的眸子閃著光,“所以,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你關心我,怕我委屈自己,是不是我不覺得委屈,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我早就想好了,等你結婚了,我找一個拉拉結婚,我知道一個論壇裡可以找到。到時候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你想什麼時候見麵,我都可以來見你,我們再買一套房子吧,不叫任何人知道。”
容修目不轉睛盯著他。靜了一段時間,呼吸一輕一重間,勁臣緊張起來,不知他是在尋思可行性,還是哪裡讓他生氣了。
過了好一會,容修抬手,揉了下勁臣汗濕的額頭“不行。”
勁臣僵了僵,低垂眼睫“不行。”
“不行。”他重複,“不行。”
“因為身份嗎,我們小心點,不會讓彆人知道的。還是說,我不夠年輕”勁臣拉住他的手摸自己的臉,“是我不夠軟”勁臣拽著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然後蜷縮起來,拉著他的手往下,“你碰到我小腿的時候,你知道我什麼感覺嗎我不老,我很敏感的,你會喜歡的。”他說著,人就軟在容修懷裡,“或者,你喜歡女人,你愛上她了”
容修像是被這句逗笑,他用力抽開手,那笑容一點溫度也沒有。
勁臣身上滾燙,醉意朦朧間,不停地打著擺子。容修沒蓋被子,眼神淩厲帶怒,盯了他良久。然後,他將蜷縮在棉被裡的勁臣拉到身邊來,長臂將人摟在懷裡。
“彆這麼說了,我不高興。”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