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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來到房門口,容修頗有些陌生,連續一周夜裡沒回臥室,與白天喧囂時回臥室感覺截然不同。
玄關留了夜燈,容修動作放輕,還沒來得及悄聲前行,耳朵先聽到窸窣聲響,然後聞到熟悉的沐浴香。
循著聲音走向辦公區,寬大的辦公桌上劇本攤開,上麵放著容修的鋼筆,筆記本電腦泛著幽幽藍光,顧勁臣穿著一件單薄白襯衫,仍在伏案工作。
“怎麼還沒睡”容修走過去說,“現在太晚了,你該去休息。”
“我心裡有數。”顧勁臣頭也不抬,目不斜視看屏幕,手指打字飛快。
容修驚訝於這個手速,愛人把野蜂飛舞敲在了電腦鍵盤上。
視線轉向彆處,桌上文件淩亂,窗下圓桌上放著洋酒杯,不見酒水顏色,大半塊冰卻沒融。
容修抖開上衣,上前披他身上“還有多少我幫你寫。”
“好啊。”顧勁臣說,立時收了手。
容修彎腰細看,才發現電腦上不是謄抄的劇本手寫批注,而是在給他擔任董事會一員的軟件公司提一些內部管理方麵的建議。
這可沒法幫忙,容修問“急著用麼”
顧勁臣繼續打字“還好。”
見他還敲字,容修道“不急著用就去睡。”
顧勁臣乖順地應了聲“嗯”,身體卻忤逆,指尖蜻蜓點水落在鍵帽上,靜謐中響起有節奏的打字音。
容修眯了眯眼,深深凝視著他的側臉,索性一轉身坐在真皮沙發上,不再與他說話。
顧勁臣看起來專心致誌,可心不聽使喚,腹稿早被眼前這人打亂,手指也接連打錯好幾個字。
他有點懊惱為什麼要打開這份建議書,這是分時保存的草稿,文件夾裡還有一份已完成版本。
一句話寫不通順,顧勁臣有些煩躁,像是嫌熱了,抖落掉了容修披來的上衣,又扯了扯襯衫大開的領子。
襯衫是容修的,大了兩碼,顯得寬鬆空蕩。
第三顆紐扣原本就開著,隻是那坐姿讓衣襟看著合攏,此時一拉一扯間便完全敞開,衣領歪到一邊,掛在左邊的肩下手臂上。
容修端坐一側,衣料細微的窸窣聲,為周遭靜謐增添幾分聲色,視野被顧勁臣的側影侵占,肩頭白皙,鎖骨嶙峋,側顏清俊,肌肉含蓄,皮膚細膩如瓷。
那雙鳳眸越發深邃,倏地回避開去,容修道“你以為現在是什麼季節,穿這麼一件坐在窗邊嘚瑟”
顧勁臣手指一頓,指尖懸浮鍵盤上,腦中恍惚嗡鳴。他感到一絲委屈,遲疑地想質問“你沒看到我穿的這一件是什麼嗎”,轉瞬又轉為悲涼,轉頭執拗地瞪著容修。
容修已經看不到他的依戀了
這才三年
離七年還早著呢。
難以自抑地,大片酸意湧上鼻尖,顧勁臣掩飾下去,認真地看著容修,似乖順地等先生繼續批評。
“還有,”話音在嚴厲之前停頓,容修柔和下來,“你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顧勁臣哪能不知,上樓後他就在細數時辰,結果對方更願意在外麵打發時間。
實在沒忍住,他生氣地說“我不知道,不知道什麼季節,也不知道時間,難道你知道麼”
言語間急怨了些,頂撞的意味兒卻不重,還不經意染了南方調子,輕輕地,軟軟地,顧勁臣反問著“說好的早點上來,還要給爍爍發視頻,你都忘了”
提到“孩子”更激動,顧勁臣忽地扭過身。
顧勁臣“現在就在外麵不回家了,以後兩個人都忙的時候,是不是也要像其他明星夫妻那樣,一年也見不到兩回麵”
回身過猛了,頓覺腰下尾椎抽筋地痛,眼前也跟著天旋地轉。
今晚本有興意,香檳乾紅洋酒樣樣來,又陪男爵嘗了兩盅中國茅台,再加和兄弟們乾杯慶祝的大杯黑啤,剛才還鬱鬱灌了半杯威士忌
酌量,卻雜,不成想,這時候酒精上頭。
顧勁臣捉住座椅扶手,閉了閉眼,沒等頭腦清明,就覺腰後被一隻溫熱大手摁住,暖意襲至全身。
容修不知何時離開沙發,傾身扶抱住他,說“嘴巴不饒人,坐著也不老實,是不是擰到了”
“沒有。”顧勁臣嘴硬,緩緩擰回來,“哪兒不饒人了,我向來對事不對人,不知是誰在寒冬臘月穿一件單衣出去浪,下半夜黑漆漆的,寧可坐在外麵的破板凳上,也不願意回來。”
容修愣了愣“知道了是葉哥和浩哥,演出之後浩哥喝大,來城堡碰碰運氣,想找我談心。”
顧勁臣脫口而出“所以你就談了演出之後,你更想和他們談心”
容修回過神,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卻裝模作樣鬆開撐在他腰後的胳膊,然後背著手站直。
容修挺拔而立,從平視變成了俯視,反問道“不然呢你哪兒不開心,對我講講”
顧勁臣見遮掩不住,那抹委屈又卷上來,難得任性地說“以前你下了舞台,時間都是我的。”
聽到這話,容修仍負手而立。
身形一動未動,內心卻波瀾起伏。
注視著眼前人的模樣兒,藏在背後的手指微蜷,難捺之感像遇到了絕世好琴,手癢心癢,想愛撫把玩。
以前顧勁臣不會如此直抒胸臆。
容修彎腰,逼近顧勁臣眼前“還有這回事以前以前我下了舞台,都是怎樣的”
顧勁臣躲著視線,又忍不住朝他看去。
容修上衣脫掉了,隻剩小玫瑰黑衫,低領開到極致,輕易讓他看到頸側被他吮咬出的紅痕。
容修溫柔提醒“彆走神。”
顧勁臣胸腔滾燙,矜持又袒露“比如,上次演出結束,我離你這麼近的時候,你抱了我。”
話哽在喉間,咽下五分體麵,顧勁臣彆頭,不再言語。
以前的顧勁臣,絕不會對他說這些真心話。
所有的委屈、埋怨與不滿,他都會深深地藏在心裡,以為睡一覺就會消化了,實際上隻會在心底腐爛癌變
其實就該這樣,夫妻沒有隔夜仇,並不是說要忍下,而是有“仇”當場就要報,不能讓矛盾過夜。
容修沒說話,心裡很高興他這個樣子,含笑垂眸注視他,情難自禁地伸出手,輕觸上那張清雅俊美又臊得通紅的臉頰。
影帝醉酒從不上臉,唯有容修能讓他暈上豔紅。
微醺酒意擾了神智,顧勁臣頭腦空白,在容修耳側嗅得一絲金屬舞台上的輕淡香味,後味麝香彌久不散。
顧勁臣雙目漸漸渙散,下頜隨容修抬手的力道揚起,抬眸撞見容修的眼神,裡麵是深不見底的惑人。
容修仔細端詳著他。
暖薑色光線幽暗縹緲,籠罩著顧勁臣的白透皮膚。
高挑清俊,含蓄雅致,眉眼與氣質在成熟與青澀間變幻往複,似一朵亟待盛放的含苞小玫瑰,豔麗又內斂。
容修掌心滾燙,揉過顧勁臣細膩頰邊,指腹帶有粗糲的薄繭,溫柔又殺人。
他喉嚨啞燥,眸光愈發迷離,問“顧老師,你是故意的”
顧勁臣周身散發沐浴香,出浴時故意將黑發往後梳,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
容修說過,影帝的大背頭複古又迷人。
仰頭時,身披的上衣滑落椅上,寬大白襯衫敞開,鬆垮滑掛在一側肩頭,小片白膚暴露於空氣中,微光在肌理上晃蕩著。
兩條長腿從衣擺伸出,白皙修長,藏在桌下欲蓋彌彰,偏長的衣角遮著內裡,撩動間露出內褲白邊。
容修哪兒會不知那是自己的衣裳
如今他覷見愛人這副模樣兒,就如聽到屬七和弦一樣敏感,極難自抑,不解決就燥得慌。
容修手指撚他下頜抬高,聲音喑啞“回答我。”
顧勁臣神色迷朦,一縷黑發滑至額側眼尾,忽然反問“容修,我感覺你不對勁,你在怕什麼”
兩人一坐一站,俯仰之間,容修微怔。
深深凝視顧勁臣一會兒,容修的手指撩過那綹垂落的發絲,穿過他頭頂黑發往腦後攏,仿佛克製而又溫柔的愛撫。
掌心撫至後枕,容修撚著顧勁臣頸後的那顆骨頭,而後緩慢伸進他後衣領,摩挲至細膩的背後。
另隻手臂攬到他腰後,那腰窄薄柔韌,稍一使力就摟了個滿懷。
抱緊了,臂彎將他從椅上抱起,容修意有所指地說“我怕你受傷。”
顧勁臣喘著“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就是這個,你現在受不住。”容修強硬地說,停頓兩秒,低笑著問,“不然呢我連國家表彰的大影帝都占了,還能怕什麼”
話未說儘,容修的喉嚨卻再發不出聲
在他的人生中,很少怕過什麼,腦中記憶回溯,塵封的過往猶如潮水洶湧
容修想起退役前那個下午,他去軍醫院取藥,在走廊聽到父母低聲交談。
明明說好了當晚飛機抵達,結果父母下午就出現在醫院。母親從辦公室哭著出來,急問老容“主任說預後不太好是什麼意思”
老容愁容滿麵地哄著,隻言片語便顯露是個務實、有計劃的領導“恐怕將來要是有個不好,會影響正常生活。所以,先把他接回京,工作我先安排,婚配也趁早定下。”
甄素素驚怒交加“這種時候你還想著結親家”提高音量又壓下,她咬牙,“那是你兒子你親兒子反正眼下那門婚事我不同意,我不管什麼高官名媛、名門閨秀,我兒子連對方人都沒見過。什麼年代了,我不同意。”
容禦神態從容,言語間現實得無情,眼睛卻血紅“彆任性,成家是大事。且不說將來醫療水平能不能做手術,難道你要等將來他年紀大了惡化看不見你我能活多久能陪他一輩子到時你去哪給兒子找個願意陪伴他一生的人人家能甘願照顧他嗎”
甄素素哽住喉嚨,半晌,才不服地反駁“隻要兩人有感情就能”
話出口就失了底氣。
這年頭,人情冷漠,夫妻情薄,人都現實,太難了。
姑且不提自家兒子稍微有那麼點兒性格缺陷,哪個好人家會給閨女選個有暗疾的丈夫,像身上綁了一顆定時炸彈,一炸就要累一生。
除非女方同樣身有病疾。
或是賣女求榮不在意。
一種意難平。
一種惹不起。
甄素素心疼兒子,但誰不心疼自家姑娘趁現在身體健壯,耳聰目明,等將來真哪兒不好了,就來不及了
容禦輕歎一聲,逞強道“誰敢嫌棄我兒子”說完又唉聲,琢磨片刻說,“你我都留意一下,相中的,先說明情況,彆到時怪我兒子隱瞞自身條件不誠實。”
甄素素急火攻心“還用說明情況嗎冰湖救人的錄像都上新聞聯播了,同僚哪個不知道”
明明是得到表彰的榮譽,卻被她說成了天災人禍的橫禍,她強忍著壓小聲
“反正我不同意,彆說小修都沒跟人家相處過,就算遇到了可心的,現下你儂我儂,山盟海誓,將來有事了,也保不準要後悔的。指望夫妻情分那是照顧一天兩天嗎,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
話沒說完,哭聲壓抑,走廊裡隻剩老夫妻悲歎哀泣。
當時,容修站在樓梯轉角,腦袋包紮著,一隻眼也貼敷料。
敏銳的耳朵聽到父母低語,他沒有繼續上前,轉身匆匆下了樓。
當晚,他若無其事地迎接“剛下機”的父母,假裝看不見父親老了十歲。晚飯時,他漫不經心對老容說,終於解放了,現在不是我不幫你守邊疆,是你們不要我了。所以,從今以後,你搞你的武裝力量,我還乾回我的老本行。我已經決定去俄羅斯了,遠方的樂隊朋友在呼喚我,他們需要我。
要不是看容修腦袋包得像個粽子,老容非得一巴掌把他糊到俄羅斯去。
容修終記得,那天自己是如何逃離醫院的
醫院四處蒼白冷清,驕傲的他像一隻健壯的獵豹一般飛奔下樓,不願承認自己從此哪兒不如人,更無法麵對從小喜歡保護彆人、自詡強大的自己,最後成為一個需要被彆人照顧的累贅,不論對方是父母,妻子,還是朋友。
走廊白熾燈晃得他眼睛刺痛,頭腦也空白,飛奔到最後一段樓梯時,他單眼不辨距離,一腳踩空,整個跌倒在緩步台,任何身手都使不上,膝蓋磕青了大塊,手心磨蹭在冰涼地麵。他伏在醫院地磚上,久久沒能站起來
兩個呼吸間,容修恍惚從往事中清醒,看清自己伏在何處。
掌心壓的是大桌麵,雙臂有力撐在兩側,他伏在顧勁臣的身上。
加濕器散著縹緲霧氣,天花板的吊燈在眼前晃蕩,寬敞的辦公桌上,顧勁臣眼皮半睜,喘著氣,羞恥地抬起手腕遮住麵目。
容修凝視著眼底這人。
他從前以為,自己永遠都不能成家,不能遇到真心愛自己的人,不能體味這世間最迷人、也最尋常的恩愛快意。
“不能”用英文就很好表達,,表示能力,與意願無關。
如今他擁有了愛人。這人真心待他,愛他,需要他,依賴他,一時陪不到還會對他撒嬌發火,也拱了他的火,讓他終於失了理智。
田園城堡幽室裡,顧勁臣被容修抱上辦公桌,天旋地轉醉仰書案,醉態微醺,襯衫於身底鋪開,像盛著一簇雅致白蘭。
即使明知顧勁臣醉酒,容修也仍認真,且當真,輕煙嗓喑啞“將來”
“我說過,天堂地獄。生死都許給你了。”顧勁臣打斷他,“我不怕的,也不後悔,你信我,容修,你相信我。”
顧勁臣話落,容修恍惚發怔。
今晚自己也不經意說過“生死”。
轉念又想,顧勁臣不可能聽到他在樓下與葉哥的對話,更不可能知道他對封凜的傾訴。
兩人都含蓄,說話沒頭沒尾,但他們都懂,也神奇地默契了。
於是,在容修看來世上最不靠譜的、最不屑於聽信的“承諾”,此刻變成了他最隱秘的期許。
好一句“不後悔”,顧勁臣說了,他便信。
其實他一直相信啊,因為相信,所以心疼,所以恐懼。
要是他迄今單身一個,無牽無掛,無情無愛,反倒不怕了。
就像空降雷丁artofife所唱
顧勁臣就是他的心魔。
讓他感受到了恐懼,變得貪生怕死,害怕病痛與坎坷。
他想更健康,更強壯,永遠保護著對方,給對方一切最好的。
顧勁臣說,容修,你相信我。
於是,所有的“相信”,都變成了細密的折磨,容修隻覺心頭怦然,感恩、歡喜,又微痛,然後徹底破了防。
手掌托著顧勁臣的滑膩後背,逆著金箔暖光,落下密實的親吻。
規則破了防,欲望占上風,看著愛人在眼底慢慢變成另一番模樣。
害羞的蜷縮變成脖頸後仰的舒展,清明的桃花招子透了紅,全身變成豔麗顏色。
四處窗關得嚴實,城堡暖氣叫人發燒,顧勁臣手心汗濕,在桌台抓不到東西而滑落,全身失力地在案上攤展,羞恥地彆開視線時,容修偏頭吻住他眼角。
容修失了控,影帝必然得承著。端著僅存的矜持,顧勁臣撇著頭,卻被容修捏著下巴,進入時溫柔地說“看著我。”
顧勁臣嗚著聲響兒,迷朦中聽容修在耳邊說“不是我忘了要和孩子視頻,而是想要彆的,想得發瘋,就快失去控製了。”
前戲順利且契合,但到最後關頭,幾次沒成,兩人都挺意外的,努力得桌案上滴了淋漓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