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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防盜章,訂閱比例達到一半即可正常閱讀】“完了完了,我一模就沒考好,二模還要更糟,回去恐怕要挨揍!”
“誰不是呢,虧得我媽隻是囉嗦,不咋動手。”
看他們反應這麼誇張,鬱夏笑出個梨渦,說:“也不敢說我的就對,做什麼這樣悲觀?”
聽到這話,她同桌捧著臉看過來:“鬱小夏你說得很好,可咱們完全沒被安慰到,我的天,我這數學又要不及格了!你說咱為啥就非得學數學,隊上分糧又不算體積麵積,進縣裡買東西也不用解個代數題,學來有啥用呢?”
鬱夏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說,順手從抽屜裡拿出書來看。看她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裡,聚在跟前的同學們紛紛散去,回自個兒座位上去了。
這時候的學校規模遠不如後來大,哪怕每家每戶都有好幾個孩子,讀得進書的就那些。永安公社隻這麼一所高中,本年級也不過開設了四個班,總共就二百多個學生,老師們還是用了兩天來批改試卷。
理科的卷子因為有標準答案的關係,改起來容易一些,像語文不可避免會拖慢。年級上考前就緊張,考完之後更緊張,要說全然不受影響的恐怕隻有一個鬱夏。
同學們還在等二模成績,希望能考得好點,這樣回家才不用挨揍。成績呢,其實也統計出來了,與前次不同,這次暴露出的問題很多。
之前那次考試,撇開遙遙領先的鬱夏,其他同學之間差距沒那麼大,班上前幾名都挺接近的,這次考完分數就拉開了,題目看似簡單,做的時候感覺模棱兩可,糾結半天結果錯了,多幾道這種題目差距一下就拉開。
你吃不準,人家卻胸有成竹,就比如說二班的鬱夏,依然坐在年級第一的寶座上,除開語文有丟分,但凡是有統一標準答案的科目她都沒失手,把總分加一加,和年級第二之間隔了個世界。去市裡學習過的老師都說鬱夏同學這個成績放在全市都是拔尖的,隻要穩定發揮鐵定能給學校爭回榮譽,再把語文這科輔導一下,說不好能考全市第一名呢!
年級上特地找到她班主任,讓班主任上點心,其他同學的成績要狠抓,鬱夏這邊時不時也要談談,保證她的狀態,到臨門一腳的時候要能穩定發揮。
她班主任聽得挺糾結的,憋了半天才說這孩子大概不知道什麼叫緊張,彆的同學吃飯跟打仗似的,走路恨不得用跑的,就希望能省點時間多做一道題多看兩頁書,她呢還是老樣子,吃飯細嚼慢咽,走路不慌不忙。
彆的同學為了不分心,經常是穿臟了衣服周末帶回家讓家裡人幫著洗,再穿乾淨的來,她呢……活真是沒少乾。班上碰巧就有和她一個隊的,前次出教室透氣的時候閒聊說鬱夏怕是文曲星下凡,你看她周末拿了書本回去,其實沒看過,回去就是洗衣裳撿乾柴做飯喂雞,就這樣她還能考滿分,她不是人!
當時是幾個男同學在吹牛,班主任從旁邊經過聽見了,聽完真的糾結。
“她家該不會是祖傳的慢性子,全家都不急,這要是擱我家,哪能讓她操心那些?全力以赴準備考試才是重中之重!”
班主任說起來就忍不住歎氣,年級主任聽完也懵了好一會兒,該怎麼講?我以為咱們學校是積德才迎來這麼個能讀書的優秀學生,結果你告訴我她還不夠努力,還有上升空間……真是日了。
“這種事你該早點和我說,行了,你回班上去,做好畢業班班主任的工作,我今兒就去一趟鬱家,把高考的困難程度和重要性同她家裡人說一說,給他們做好思想工作,讓他們儘量減輕鬱夏同學的負擔。”
老師們派發試卷準備講題,主任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好,騎上自行車就去了紅星生產大隊,他哪找得到老鬱家?他請隊長給帶了路。
聽說是公社高中的主任來找鬱夏她爸,隊長丟下手邊的活就領他往老鬱家去,半路上想起這會兒人恐怕在地裡,又隨便指了個社員——
“你跑一趟,去告訴鬱學農,他閨女學校領導來了,有事和他商量,讓他彆忙活了趕緊回來。”
社員連忙點頭,立馬找人去了,他還不止找回了急得滿頭大汗的鬱爸,就連鬱家阿爺、鬱家大伯都跟了上來,陸續還有聽到風聲過來看熱鬨的。
鬱爸是一路小跑回來的,回來撐著膝蓋喘了兩口氣,拿搭在脖子上的汗巾子擦了擦臉才壯起膽子上前去。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沒明白公社高中的領導怎麼突然上他家了來了,二妹出了啥事?
主任大小是個官,常與人打交道,很會看人臉色,看鬱爸慌成那樣就知道他想多了,他儘量和善的問:“你是鬱夏她爸?”
鬱爸趕緊點頭:“是,我就是,我是她爸鬱學農。”
鬱家阿爺腿腳慢點,這會兒也到了,跟著招呼說:“我是她爺爺鬱大貴,鬱夏咋了?”
鬱家大伯追了一路,追得腦殼疼,聽到這話就拽了他爸一下,說:“爸你彆打岔,人家領導和學農說話呢。”鬱家阿爺瞪著牛眼看過來,正想踹他一腳問我倆到底誰是爸?主任就擺擺手——
“我是鬱夏學校的主任,今天過來是有個事情想同她家裡商量。鬱夏同學這個成績大家是知道的,非常優秀,你們可能還不清楚,前段時間學校派了老師去市裡交流學習,回來之後帶上了市裡檢測學生水平的題目,接著我們就組織了第二次模擬考試,考試進行了兩天,試卷批閱了兩天,今天成績剛剛出來,鬱夏同學又考了年級第一名,她的分數放在全市都是拔尖的,這讓我們校長和諸位老師都趕到自豪……”
說到這兒,鬱爸提起的心就放下一半,旁邊鬱家阿爺身板都挺直了,鬱大伯也一臉光榮。
倒是大隊長,他當然高興,可也知道學校主任特地跑一趟咋可能隻為通知成績,就插句嘴:“主任你要是有話就直接說,我們泥腿子不講究那些,你看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
主任一拍手:“你說對了!”
鬱爸、鬱大伯和鬱家阿爺連忙端正態度,暫時放下洋洋得意,接著聽他說。主任也沒辜負大家的期待,跟著就拿出給學生們洗腦的手段,大力鼓吹高考的重要性,說什麼知識改變命運,讀了大學就能脫胎換骨吃公家飯做城裡人為建設社會主義添磚加瓦!
“以鬱夏同學的能力,上大學十拿九穩,懸念就在她到底能考多好,能上哪所大學。我們學校的老師都認為她還有上升空間,希望鬱夏同學能儘可能將精力用在複習上,再努力一把。現在已經到了比較關鍵的時候,學校方麵儘最大努力去幫助她,也希望你們家長配合工作,讓她專注學習,不要分心……”主任說得既直白又委婉,鬱爸聽得稀裡糊塗,他轉身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他大哥就比他聰明很多,已經弄明白學校領導的來意了。
看兄弟一副傻樣,鬱大伯上前一步,拍胸脯保證說沒問題。
“麻煩主任跑這趟,您不說我們都疏忽了!我們是鄉下泥腿子,也知道讀書的重要性,一定配合學校工作!”
得了準話,主任又同他們聊了幾句,說複習班還是很辛苦的,彆讓她一個禮拜七天天天都喝清稀飯,還是要適當補一補。總之就是彆虧了鬱夏,有困難可以說,說出來大家齊心協力幫忙解決。
鬱爸想了想,他們家條件是不好,也沒天天喝清稀飯,稀飯裡頭加了紅薯,頂飽的。不過他雖然傻,沒挑在外人麵前犯傻,看樣子大哥聽懂了,他就跟著點頭,準備回頭問問大哥夏夏學校這個主任到底是來乾啥的,講了半點咋就跟大隊上做動員扯著口號說大話一樣呢。
鬱家阿爺還說要留飯,主任說學校還有工作,怎麼來的怎麼走了,他走後,鬱爸看向鬱大伯:“哥你聽懂了?我聽得糊裡糊塗。”
看他這二愣子樣鬱家阿爺就來氣,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我看你日子也過得稀裡糊塗,人家學校領導是聽說你們到這時候還讓鬱夏分心給家裡乾活才特地走這趟!讓你給她吃好點,保證身體,多讀書少乾活!”
鬱家阿爺說一句鬱大伯就跟著點一下頭:“你家大春兒不是閒在家裡,洗衣服燒飯你讓她去,到考試結束之前都不許讓夏夏乾活,不然爸不揍你我這個做大哥的也得收拾你!人家主任都說你家閨女學習好,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她要給咱們公社給咱們大隊掙臉麵的,哪能讓你那點農活耽誤了?大春兒要是不樂意乾,你拿我家來,讓你嫂子乾!”
隊上陸陸續續都聽說公社高中來了人,在鬱夏家,出去乾活的也來聽熱鬨了,鬱家阿奶和鬱大伯娘本來去割草了,這會兒也趕了回來,回來就聽到這段,她大伯娘扯著嗓子應了一聲:“多大回事啊,給我乾!”
老太太還要更暴躁些,衝著鬱爸就是一頓好說:“早說咱們夏夏是有出息的,差點就讓你耽誤了,誰家當爸的像你這樣?鬱學農我告訴你,往後缺啥上老大那頭找我說,咱們給你借給你湊,彆讓夏夏操心那些!你再瞎搞你爸不說啥我先打死你!”
老太太說完就回去清點私房錢去了,等鬱夏考上了都給她花,人離鄉賤,在外求學乾啥不花錢呢?
那頭鬱爸還被兩座大山壓著,哦不,是三座大山。
鬱家阿爺、鬱大伯和大隊長輪流給他訓話,紅星大隊還沒出過大學生,鬱夏要是能考出去那就是頭一個,多大的事呢!再說了,她還不是吊車尾的,是要給大隊給公社給她學校爭口氣的,這種優秀學生咋能叫家裡那點農活耽誤了?
洗個衣服燒個飯在鬱夏看來都不是事兒,鬱爸先前也覺得沒啥,二妹說不聽的,讓她少做事多讀書她當時不說啥,回頭還是那樣。看她成績不受影響,鬱爸鬱媽也沒上心,由她去了,沒想到讓領導一說這麼嚴重。
隊長也說,彆家有準備參加高考的,都是全家圍著他打轉。彆說不乾活,還得讓人吃飽吃好,讀書最費腦子,喝點清稀飯轉身就餓了,根本頂不住!
“你累也就累半年,咬咬牙就過去了,鬱夏出息了好日子長得很,她爸你咋想不明白呢?”
“行了,隊長你也彆和這蠢貨廢話,以後我盯著他。”
鬱爸心裡委屈,不過也就隻有一丟丟,更多的還是高興,高興閨女出息大,學校老師說她在全市都是拔尖的。那可是全市,多少人呢!
這邊訓話基本結束,隊長拍拍屁股走了,鬱大伯準備同他婆娘商量看給兄弟送點東西,讓他給鬱夏補補,老爺子算了算日子:“夏夏是明天回來?明晚你彆開火,來老大這頭吃,讓老大割幾兩肉去。”
鬱爸推說不用了,他家囤著雞蛋,等鬱夏回來給她蒸蛋花。鬱家阿爺又瞪他一眼:“我孫女又考了第一名慶祝一下咋的?做兒子的還管老子吃肉?”
……
行,你輩分大你說了算。
我閉嘴!我閉嘴行不?
你打死鬱夏也想不到她爸這天經曆了什麼,這陣仗都快趕上批/鬥大會了,鬱爸差點讓鬱家阿爺罵成縮頭烏龜。
對於他的遭遇,隊上其他人同情不起來,他們是羨慕,真羨慕。
學校領導親自來找鬱夏她爸,說不許給她乾活,讓她吃好喝好專心讀書,看看這待遇你就能想到她是多優秀多會讀書!她又考了第一名,第一名都讓她給承包了!
“不知道我家兔崽子考了幾分。”
“急啥啊,明天人不就回來了。”
是啊,明天人就回來了,每次考試過後鬱爸鬱媽都要風光一陣子,同樣的,彆家都要雞飛狗跳一陣子,遇上門門不及格的回來挨頓罵都是輕的,搞不好還要吃竹筍炒肉。
市裡的領導將話筒夾在肩膀上,邊說邊搓手:“她這個成績很有競爭力,說不準還能一舉拿下省狀元。我聽說鬱夏同學把理科的選做題全答上了,還不止,英語這科得了滿分!你們學校師資力量很不錯嘛,竟然培養出這樣的人才,大大的給本市長了臉!”
市裡領導不知道的是,校長已經懵了。
三百九十分,嚇唬誰啊?讓他們公社高中的老師去考也拿不到這個成績啊!還選做題,就拿數學舉例,選做題那都涉及微積分了,學校老師懂個屁的微積分。
還有她的滿分英語,在這個年代真的驚人。這麼說吧,哪怕高中開設了英語科目,一到這堂課總是很亂,學生們咿咿呀呀吵個不停,老師板起臉想訓一句,就聽見底下人扯著嗓子喊:我是花國人,不說外國語!
因為這個風氣,同學們英語能考二三十那都是多的,上頭的領導也明白這個情況,他跟著感慨了兩句,順口問說:“你們學校這個鬱夏同學報的什麼誌願來著?京大還是清大?啥係?”
校長想了想:“她第一誌願京市醫學院,第二誌願第一軍醫大學,第三誌願……”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市領導真要瘋了。
因為是盲報誌願,估高或者估低分數都是常有的,所以上頭才讓填寫三個誌願,並且根據最終成績可能會有調配。
比如像鬱夏這種情況,她理科得了滿分,假如填低了誌願,看上她的一流學府可以將人要過去,不一定要從那三個誌願上錄取。問題出在哪兒呢?出在她報了醫科院校,國家又說了,要優先保證醫科、師範、農業這些院校的招生,讓他們為國家輸送人才。
鬱夏填的也是國家重點大學,是全國最好的醫學院,等於說基本沒有調配的可能。
“可惜了,她能上清大的!”
校長跟著點頭:“誰說不是呢?”要是他們公社高中能有人錄上清大,來年不知道多少人搶著入學。
不過又一想,市狀元都出在這兒了,錄去什麼學校好像也沒差,市裡領導都說鬱夏同學很有可能是省狀元呢!
省狀元!全省第一名!那是多大的榮耀?
校長心裡頭火熱,試探著問說啥時候能有個確切消息?
電話那頭樂了:“你當我們不急?我們比你還急!已經讓人打聽去了,省裡還沒消息!你聽我說,你掛了電話就往鬱夏同學家裡去,同她爸媽打個招呼,讓他們準備準備,市狀元也好,省狀元也罷,都會有報社記者來采訪,谘詢她的學習經驗,也要拍一拍家庭環境。”
這麼說校長就想起來,半年前那次冬季高考就是這樣,過年那陣子報紙上用很大版麵刊登了省狀元的情況,那報紙他們學校的老師都傳閱了,主要是想看看上頭有沒有講複習方法考試經驗,看的時候還有人嘀咕,說能這麼上一回報才真是光宗耀祖!聽說省報、市報、地方報搶著去采訪他,采訪內容在全省都登了。
“你們學校也是,尤其是鬱夏同學的班主任,讓他準備個稿子,該吹就吹,該潤色的潤色一下。”
等於是官方暗示你多說優點,校長都懂,心想不用我提醒她班主任也知道咋吹,他班主任最會吹鬱夏,那一套套的學校其他老師耳朵都聽起繭了。
看校長逐一應了,那頭說省裡有消息再通知他就掛斷了電話,校長獨自一人美了半天,才想起找人問:“誰去鬱家報喜了?回來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