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醒了?”麻倉若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可能吧。”淺羽殤單手托腮,柔和的眉眼帶上笑意,“又或許某人知道她最討厭醫院了。”
醫院走廊上的窗戶很明亮,初夏正午的陽光仿佛明晃晃地照進眼睛裡,連纖塵都變得極為清晰。
淺羽殤向著陽光伸出手,金色的光落在手指上。
那位冰帝的帝王……很生氣麼。
究竟是為一枚鬆了的釘子的意外而生氣,還是為學生會工作的不仔細而生氣——亦或是,因為自己被救了這件事而生氣。
又或者,這種強烈的情緒……
她淺淺彎起了唇。
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麼。
是的,跡部景吾自己知道自己這種強烈的受衝擊的情緒,儘管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他坐在沙發上,揚著頭靠著沙發椅背,一貫銳利的鳳眸此刻正閉著,似乎在休憩,眉宇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陰霾。
“景吾少爺,那位小姐已經安排好了。”管家對跡部景吾恭敬地說。
“……”跡部景吾眉頭都沒有動,“她還沒醒?”
“是的,景吾少爺。”管家回答。
“……”跡部景吾依舊閉著眼,神情若有所思。
“景吾少爺?”管家開口了。
“啊恩?”
“這樣將一個女孩子帶回來似乎並不合適,對那位小姐來說很不禮貌。”管家說。
當然了,他可是將一位還是昏迷中的十五歲少女直接給帶回了他家裡。
非常的不禮貌——這可不是跡部景吾會做的出來的事。
聞言,跡部景吾依舊不變神色,回應也並沒有遲疑,“她醒了就安排司機送她回去。”顯然這個安排是他早就做好的決定——這是當然的,如果不是他不知道她住哪裡,而她又對醫院那種厭惡的很的態度,他根本不會選擇帶她回來。
過了一小會兒,跡部景吾又開口,“今天給她另外安排一份單獨的飯菜。”
“是,景吾少爺。”管家絲毫不因跡部景吾的話疑惑震驚,反而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跡部宅的管家自然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們的景吾少爺本來就是個極為細致的人。
隻不過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子,把一個女孩子帶回家倒確實是第一次。
儘管那位小姐是因為景吾少爺而受傷,但是一般來說不是安排在醫院等她清醒不是更合適嗎。
管家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不作任何評價地離開了,他還要去安排很多事呢。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景吾少爺是自有分寸的。
而這時跡部景吾猝然睜開眼,目光直直地落在天花板上,好一會兒,他抬起了右手臂。
“……”跡部景吾的目光停留在右手上,手指伸張,很有力,沒有任何損傷。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刻被抓住右手臂的感覺。
溫熱的掌心溫度貼在手臂上的感覺應該是早已毫無痕跡的消失,但是那一刻被緊緊拽住保護在她懷裡的右手臂此刻莫名的像是被燙傷了一般灼熱。
她不隻是救了他這麼簡單而已。
跡部景吾當然是知道的。
北顧然救了他並在第一時間抓住他右手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他才對她這樣的行為惱怒卻又說不出什麼話。
因為,她是在說——這是打網球的右手。
她在昏迷前舒緩著氣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跡部少爺,網球比賽要開始了吧……”
如果這個五月末,跡部景吾的右手出現任何狀況,都會對六月即將開展的東京網球都大賽產生極其糟糕的影響——但北顧然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最糟糕的不是部長不能出場帶給冰帝網球部可能的影響,而是他跡部景吾失去了這次這一年難得的與人用網球一較高下的機會。
跡部景吾抿直了唇,眉宇間儘是銳利和陰霾。
他不知道他猜得對不對,隻是隱約感覺到她倒下前那個眼神的意思是……
——喂,跡部景吾,你好像很在意網球的樣子。
——要是右手受傷而不能參加這次球賽,會很失望的吧。
跡部景吾垂下眼。
不得不承認,他目前這種強烈的情緒並不是生氣或者憤怒,而是一種莫名被什麼震撼——或許沒有到這種程度,更準確一點或許是被衝擊。
所以看著她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下去的時候,他也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景吾少爺,那位小姐醒了。”一個女仆裝的女傭不知何時站在一旁,輕聲對跡部景吾說。
“……”跡部景吾的神色一斂,起身時眸光銳利凜然。
他神色冷冽,不緊不慢地跨著步子往樓上走去。
然而越是靠近房間,越是清晰地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情緒在碰撞著什麼。
直到他推開房門看見那個靠坐在床上的女孩似乎用左手摸著耳朵在說什麼,他的右手臂仿佛又被燙傷了一般讓人心驚。
明明隻是那一瞬間的很淡的感覺,和他抓她手臂時沒什麼兩樣,本來就不是什麼能夠產生讓他矯揉造作、產生扭捏情緒的動作——然而因為她的話、她的態度、她的意有所指,那時留下的溫溫軟軟的觸感,卻像是故意惡劣地壓在心頭,輕輕地、細細地撩撥著神經末梢,產生了奇怪的灼熱感。
跡部景吾站在門口,望見北顧然若有所覺地抬眸。
依舊是那樣冷淡清冷的神情。
那些強烈的情緒和她淡然抓住他右手的畫麵衝撞在了一起。
跡部景吾隻是雙手抱胸,挑著眉,微微抬起下巴,揚起一個極為囂張奪目的笑容。
“看來生命力還挺旺盛的。”他好整以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