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是漢字,但在這裡其實是鮮卑語音譯,隻不過借用了漢字罷了。
在鮮卑語中,「川」是荒灘草原的意思,並非漢語中的河流。
寧川大致在壩上草原與烏蘭察布交界處,位於東木根山東南。
長川在今興和縣西北部,位於東木根山西南。
淚洳同樣在興和縣西北部,但位於長川東南。
這三處裡麵隻有長川是拔拔部的牧地之一。
「陛下,我一一」仆固忠臣頭有些暈。
他隻是一個看大門的,驟得富貴,哪裡懂這些東西?因此直接卡殼了,不知道怎麼說。
邵勳見他那樣子,哈哈大笑,道:「那就長川吧。朕許你築城一座,世為你家領地仆固忠臣愣在了那裡。
邵勳也不管他,直接來到橫衝營將士麵前,隨便指著一人,道:「汝何名?」
「貨虜。」此人身上披著一領袖鎧,隱有血跡,看到邵勳時有些氣短,小聲答道。
「陛下,‘貨虜’是奴婢的意思。」蘇忠順在一旁解釋道。
「這不是正經名字吧?」邵勳問道「卑賤的人兒,哪有正經名字。」蘇忠順笑道:「也就長著一個傻大個,部落貴人看著順眼,於是令其習練武藝,便如中原士人編練僮仆成軍一樣。」
「身份是奴婢,貴人稱其為奴婢,久而久之,奴婢竟然成了名字。」邵勳搖頭失笑,
旋又看向貨虜,問道:「你可有家人?」
財產他沒問,應該是沒有的,因為他不是自由牧人,頂多吃喝好點罷了。
貨虜對著蘇忠順說了一通。
「陛下,破六韓氏的貴人見他長得孔武有力,於是讓女奴與其交合,生過幾個孩子,
也不知這算不算家人。」蘇忠順說道。
邵勳一時無語。
這可真是赤裸裸的奴隸製「問問他還願不願找回家人,若願,朕令破六韓氏將人送過來。」邵勳說道。
蘇忠順遂問,貨虜搖了搖頭,突然就走到一輛馬車邊,指著上麵一約莫二十來歲的婦人,又說了一通。
蘇忠順一邊聽,一邊問,半響之後神情有些呆滯。
邵勳抱起雙臂,感覺有瓜。
「陛下。」蘇忠順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位婦人姓破六韓,後來嫁到了素和部。虜少時曾—.—曾為此婦奴婢。」”
說完這句話,見邵勳麵色不變,蘇忠順膽氣稍壯,又道:「擊破素和氏後,虜直奔破六韓氏帳篷,將其走,班師路上有橫衝營軍士欲輕薄此女,差點被貨虜砍傷。他不要彆的,所有戰利品都不要,就要此婦。」
話說完後,場中寂靜無比。
童千斤獨眼眨啊眨,看著蘇忠順,暗道你小子膽挺肥啊。
蘇忠順滿嘴苦澀,有些後悔。
邵勳突然笑了起來,歎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也罷!朕有所感,便遂你意又如何!」他一指那婦人,道:「朕做主,她是你的了。」
說完,又沉吟了下,道:「好人做到底。朕私囊再給你錦被兩條、彩綾十段、絹五十匹,朕的勇土,娶新婦了豈能沒有排場?」
蘇忠順翻譯完後,貨虜大踏步朝邵勳走過來。
軍士們神情大震,紛紛刀。
邵勳擺了擺手,示意不要驚慌。
貨虜在他身前數步停下,連連磕頭,然後回到馬車邊,將婦人抱了下來。
婦人掙紮不已,貨虜卻越抱越緊,怎麼都不肯鬆開。
眾人哄堂大笑,同時羨慕不已。
邵勳擺了擺手,道:「你等征討不從,屢戰屢勝,一兵計得奴婢數口、雜畜數十,足可安家。朕欲於東木根山周圍築城數座,爾等便擇其一居住,每家都有草場。若有可供耕作之農田,亦分。此非一朝一夕之事,爾等可將奴婢暫集於東木根山,待城邑初完、草場劃分完畢之後,再行返鄉。」
蘇忠順聽了有些驚訝。
這怎麼有點像是府兵?隻不過中原府兵是種地,這裡的府兵是放牧。
朝廷能控製這種府兵麼?蓋因放牧所需要的土地比種田多多了,注定這些人會住得比較分散。
蘇忠順有些不確定。但天子對這些人的恩義太大了,這一代人應該是可以控製的,下一代人就難說了。
王雀兒卻沒蘇忠順這麼多想法。
他已經理解邵師了,能控製多久是多久。下一代皇帝如果手腕不差,真不至於讓人家造反。
他們有城池居住,有奴婢放牧,甚至可能還有少量農田耕作。隻要受災時朝廷賑濟,
打仗時有賞賜,誰吃飽了撐的造反啊?
至於朝廷財政困難,給不起這些錢,甚至更嚴重點,撤銷這些邊塞城邑,完全龜縮到平城乃至雁門關,那是後代天子的事情,今上也管不了。
他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你還能要求什麼?不肖子孫什麼時候都有。
「平城剛送來美酒,今晚殺牛宰羊,大全軍。」邵勳大手一揮,道:「爾等給朕找些樂子。誰舞跳得好,賞!誰酒量大,賞!誰歌唱得好,賞!」
命令傳達下去後,歡呼聲四起,
黃門侍郎陰元悄然離開,回到城中,片刻之後,一封信發往平城。
秘書監盧諶接到信後,立刻擬寫旨意,請洛陽派遣工匠至東木根山規劃城址。
當然,僅僅是規劃而已,今年是沒這錢糧修建了。
天子坐鎮東木根山,諸部殺得如此痛快,拓跋鮮卑從整體上而言元氣大傷,更彆說今年還遭災了,諸部還在陸續領取賑濟糧,
這事最快也得明年了,興許後年,但不管怎樣,以東木根山城為核心的軍事體係已在著手建立。
如射雕營、橫衝營之類的新撫軍土,便如種子一般,早晚會擴散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