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問道:「從妹與會稽王之事———
王簡姬嫁給會稽王為正妃之事已然定下,諸般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少許細節未定,顯然是不能反悔的。
這在以往固然是好事,可在當下就非常棘手了,王遐也沒心思操辦這個,就是不知道會稽王怎麼想的了。
「先拖一拖吧。」王遐說道:「國事要緊。待打退邵賊,再做計較。」
「好。」王述也不廢話,頓了頓後,忍不住提醒道:「叔父去了江乘,當小心行事。金城一時半會打不下來,禁軍、北府互相指責。昨夜似乎又有數百人上岸,丞相已同意屯駐於廣陵的舟師,協助蘇峻會攻堂邑。梁人雖一時半會沒法渡江,但並非易於之輩。讓趙胤打就是了,叔父方勿自己頂上去。」
這都是自家人才說的大實話了。如果麵對外人,王述就要顧左右而言他了。
「懷祖勿憂,我省得的。」王遐歎道。
二人說話間,王臻已帶著母親及弟弟妹妹們過來了,見得二人紛紛行禮。
王述回了一禮,笑道:「會稽山清水秀,端地是個好地方,去了該讀書讀書,該學女課學女課,勿要浪費光陰。」
「是。」王臻帶看弟弟妹妹們一起行禮。
王簡姬看著兄長腰間的佩刀,不知怎地又想流眼淚,好懸才忍住了。
片刻之後,王恪也過來與眾人見禮。
作為家中長子,他要陪父親去懷德,編練兵馬。
日頭漸漸升高,王宅慢慢人去樓空,留下的隻有少許幾個老仆看大門罷了。
王述靜靜站了許久,最後歎氣離去。
王家與大晉朝,何其相似也,都隻不過在苟延殘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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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凜冽,艦船如梭。
起伏不定的江麵上,鋪天蓋地的艦船逆流而上,蔚為壯觀。
蘇峻也來到了江邊,瞭望著江上無邊無際的艦隊。
「數百裡船艦蓋江,吳地大族還是有錢有人。」突然之間,蘇峻感慨道。
「司空,吳人既防梁賊,也防著咱們呢。」參軍任讓說道。
蘇峻已是三公,擁有開府特權,身邊一群賓客、文吏搖身一變,成了廣陵幕府僚佐,任讓就是其中之一。
蘇峻當眾說「吳人」,顯然自外於江東了。
不過這也不怪他。多少年了,晉廷都不太允許北方流民過江,偶爾開恩,也隻是一小批。一是擔心流民不好控製,二也是擔心激化土客予盾,畢竟一開始流民可是開了過江的,並無阻攔,但隨後釀成了許多事情,於是流民就過不了江了。
江北流民的第二代甚至都長大了,可還是一副「二等公民」的樣子,你讓他們如何樂意?
嫌隙是存在的,還不小。
「今上已落入王導和婦人擺布之中,嘿。」蘇峻背著手走來走去。
不遠處是整裝待發的軍土,已經由七千人急劇膨脹到了兩方。
很顯然,蘇峻拉丁入伍了。
原本的七千人器械精良,建鄴那邊時常發放賞賜,訓練有年,戰鬥力是不錯的。
新近征入部伍的就差許多了,廣陵武庫完全不夠武裝他們的,許多人還穿著乾農活時的麻布衫,拎著一根木矛。
彆笑,這也是兵。
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這種步兵才是常態。精心訓練、裝備精良的隻是少數,尤其是王朝後期時,這種兵一征一大批,器械不全、技藝不會、心理素質奇差,全都是騎兵刷人頭的對象。
不過蘇峻懶得管那麼多。
作為一個半獨立軍閥,擴充部伍是本能,七千人哪有兩萬人說出去那麼威武今日兩萬人在曠野中列陣,卻不是為了出征。
任讓等核心幕僚也知道蘇峻還在觀望,並沒有與梁人大打出手的意思。
「派使者去洛陽。」蘇峻說道:「聽聞梁國太尉空懸已近兩年,我就索要此職。另求揚州刺史一職,效辛晏故事,看邵勳夠不夠大方。」
「武陵王呢?」任讓問道。
「先扣著。」蘇峻手撫刀柄,隨意說道。
任讓會意,也十分欣喜,主公終於想通了!
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會再死心塌地為晉廷賣命了,為自己及他們這些老部下謀取好處才是真的。
邵勳能許諾辛晏任河州刺史,仍掌舊軍,說明他是有可能允許降人督刺一方的。
揚州可能比河州大一些、富裕一些,但討價還價嘛,有什麼不可以?
亂世武人,還在乎這個?
「再遣人聯絡下長廣,陳嚴的兵去江南了,爾等無需畏懼,謹守城寨即可,
等我號令。」蘇峻吩咐完,道:「今日操練軍士,我親自看著,你等賣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