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玄聞言有些感慨:「往日聞謝家郎君清談之名,本不以為然,今知乃俊彥也,何不出仕?十四歲,小是小了點,但去墨曹書寫,熬些資曆卻也無妨。」
謝安搖頭道:「我生性恬淡,做官實非我願,能終老東山最好不過了。」
應玄歎息一聲,道:「可惜了。」
謝安又行一禮,轉身離去。
「讓王逸少彆貪玩了,趕緊督促募兵,送往建鄴。」應玄突然出聲,叮囑道謝安頓了一頓,道了一聲「好」。
「我家怎麼就沒這等麒麟兒呢?」應玄胃歎道。
小小少年郎,居然看出來自己要離任了,雖然有他前一句話透露口風的原因,但能順著這個仔細思索、大膽猜測,卻也不簡單,是個聰明人。
與謝安相比,王羲之就差遠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遊玩!讓你來募兵的,結果事情全丟給底下人,自己跑去東山遊樂了,還有沒有心?
真不知王家這棵大樹倒了後,你還能不能有心思遊玩。
搖了搖頭後,應玄回到了府衙中,抓緊離任前的最後一段時間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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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橫江好,儂道橫江惡,也真是稀奇。」紀憲行走在江畔,嘴裡不斷嘟道。
「哈哈。」大梁司農寺少卿桓彝開懷大笑,道:「橫江雖好,卻重兵看守,
難以涉渡,還是皖口好、皖口好。」
「桓公此說倒也不無道理。隻是風高浪急,需得小心了。」快到地頭了,紀憲看了下不遠處正在下馬的桓溫,說道。
「唔?叫我叔父。」桓彝故作不悅,道:「我與汝父情同手足,你叫我什麼?」
「叔父。」紀憲就坡下驢,笑著喊道「這聲‘叔父」也不讓你白叫。」桓彝下了馬,看著遠處迎來的軍士,
道:「異日江南必有大變,老夫怎麼著也要保住紀氏。元子!」
「父親。」桓溫隨口命令身後的部曲去與來人交涉,自至桓彝身前行禮。
「將來江南清查賊黨,無論如何要幫紀氏說話。你還小,有些事不知道,
唉。」桓彝說道:「當年初渡江———」
渡江之人千千萬,有人自荊州渡江,有人自江州渡江,有人自揚州渡江。桓彝先至江北,有人舉薦他出任淮南遒令,未成,於是直接渡江南下,第一站就是宣城,帶著母親和族弟桓獻。
選擇宣城是有原因的。
曹魏後期,大司農桓範罹難,一部分桓氏子弟外逃,首選目的地就是東吳,
其中有居吳郡的,有居會稽的,有居於廣陵的,也有居於宣城的一一桓範之子桓楷、桓彝的祖父。
司馬炎開國後,算是比較厚道的,救免了很多人,包括桓家。
於是桓彝的父親桓顥就找了個機會,出仕普朝了。
而在此之前,桓楷、桓顥父子在宣城宛陵住了二三十年,與本地人有所結交當然,他們在東吳地位也不高,結交的層次自然高不到哪去。
桓楷、桓顥與宣城紀氏相善,桓彝年幼時也與紀氏子弟一起玩耍。
紀氏隻是一個本地土豪,雖然有莊園、有部曲、還經商致富,於宣城、宛陵二縣都有很大的勢力,但在桓氏這種經學世家的刻意結交下也抵擋不住,基本已是通家之好。
桓彝渡江後,找到了年幼時的玩伴紀世和,一時老淚縱橫。
桓彝母親抵達宣城後,很快故去,葬於宛陵,後來桓彝去了建郵,紀世和一直幫忙打掃墳瑩。
桓彝曾去廣陵尋過親,沒怎麼在意,但卻對紀世和說將來我若橫死荒野,為我收屍的一定是你。
兩人這種關係,自不必多說,桓彝若不拉紀氏一把,彆人要戳脊梁骨的。
桓溫聽父親這麼說,對紀憲深施一禮,道:「桓紀兩家,榮辱與共,此誓不變。」
桓溫說話時麵對長江,好像很有說服力。
紀憲立刻將他扶起,道:「弟無需如此。」
兩人客氣間,前方皖口城那邊過來了一隊人,為首的便是振武營督軍韓忠誌。
在看到桓彝、桓溫後,經翻譯提醒,立刻上前行禮。
「俗禮就免了。」桓彝看著前方的皖口城,感慨道:「昔年曹魏、孫吳為爭奪此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陸遜於石亭大破曹休,俘斬萬餘。沒想到時過境遷,皖口守軍卻一擊而破。」
翻譯很儘責,韓忠誌聽得很憎逼。陸遜、曹休是誰?不認識啊。
不過到底是惡補過的,聽到「陸」字後要素察覺,暗道此陸遜必是而今和大梁頑抗的陸氏子弟先人。
同時暗暗警醒,那什麼陸遜能斬殺一萬多陡地武人,江南兵的戰鬥力卻「不可小亞。此番要偷渡過江,得打起精神了。
當然,他|有那麼點疑惑,難道江南文恬武嬉,沒仗前能打了?為何建鄴搞成那個樣子?
一時間,腦子都要炸了。
桓彝很電注意到了韓忠誌的表情,遂笑道:「扯遠了。」
然後將紀憲請過來與韓忠誌相識,讓他們私下溝通渡江後的細節。
對岸有沒有人接應,太重要了。
有人接應,那就有糧草、器械供給,有休憩之所,甚至是藏身之所。
桓溫看得躍躍欲試,最終還是黯然垂首。
能護送父親到此已是極限,若敢跟著過江,符寶怕是要帶著一群女兵殺過來這一仗注定隻能看彆人立功了。
最可氣的是,從皖口偷渡至宣城還是父親提出的建議。魯王得知紀氏願意歸順之後,便將此事告予張碩知曉。
張碩很有決斷,立即安排一批人,決定偷渡宣城,在吳人後方再開辟一個戰場,令其首尾難以相顧,最終崩潰。
當天夜衛,六百步卒、三百騎卒自皖口偷渡,大部抵達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