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玩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路上的所有事呢,現在發現身邊果然有眼線,
喉,他們這些降人啊。
「是。」陸玩說道:「臣也是看賀凍得不行了一一「朕不關心那些事。」邵勳說道:「孫熙為何蒸煮草木灰?」
陸玩心下暗罵眼線真是閒著沒事,屁大點事也要寫下來,但手上動作不慢,
當場取出一紙包,又將整個過程講了一遍:「他令人取來多種草木燒炭,得草木灰—.」
邵勳打開紙包後,本來還皺著眉頭,一聽到「燒炭」,立刻反應了過來。
草木灰是一種鉀肥,這還是知道的。
再聯想到炭,手上這些莫不是含有大量雜質的碳酸鉀混合物?
聽陸玩講完後,忍不住罵了一句:「爛泥扶不上牆!竟半途而廢!」
他不關心草未灰去脂的效用,對這個是不是能搞出肥皂也不是特彆在意這是技術,不是科學。
他在意的是持之以恒地沿著這條線研究下去,總結一些化學現象,再上升到理論高度。哪怕隻是粗淺的理論,也是彌足珍貴的。
很多早期的科學理論並不賺錢,甚至還要研究者大量貼補私財,還不一定能研究得通,最後很可能是死胡同,投入的大量時間、精力、錢財完全作廢了。
後人隻看到了成功的部分,但其實還存在大量錯誤的研究方向,後人看起來是浪費,但當時的人並不知道,還在興致勃勃地投入人力物力精力做研究。
好在這些人不是貴族就是神職人員,不缺錢,也有大量的時間,全憑興趣搞研究。
中國也有此類人,世家大族固然米蟲居多,但基數一上去,總有例外,祖衝之便是。
範陽祖氏世二千石,老牌名門望族,祖衝之從小就對數學、天文感興趣,研究圓周率賺不到錢,人家就是憑興趣研究,因為他不缺錢,也不需要靠這個賺錢。
也隻有這些人,才有可能搞得失不成比例,甚至完全虧錢的基礎理論研究,
隻為了興趣,隻為了謎底揭曉那一刻的快樂一一即便是21世紀,基礎科學仍然是吃力不討好的東西,有了突破後說不定還要與全世界共享。
「把這廝抓來!」邵勳恨恨道。
陸玩聽了有些吃驚,連忙勸道:「陛下遣人勸導即可。少年郎心性不定,尋常事也。說不定哪天玩累了、倦了,又會回頭做這些了。」
邵勳聞言,虛心納諫,道:「卿所言不無道理。其人未花朕一文錢,朕又如何能要求他做這做那。」
想了想後,邵勳說道:「朕欲於汴梁置萬象院,遍邀天下有誌格物致知之人入駐此院,窮究自然萬象之理。平日裡不拘住處,也不受萬象院管轄。若有所成,朕授予其官爵及萬象院學士之名。」
「錢帛、田宅賞賜亦有。朕為其建驛傳,蓄養健馬,相互傳遞書信。若想揚名,亦可投書萬象院,定期刊印,快馬傳至各學士居所,以便其相互辯駁。」
「此事如何?」邵勳看向陸玩,問道。
陸玩有些膛目結舌,半響後苦笑道:「若陛下願為清談玄理之人建驛傳、書院,賞賜官爵、錢帛、田宅,則天下士人儘皆稱頌矣。」
邵勳擺了擺手,道:「以後再說。」
陸玩心中明了,天子對玄理不感興趣,於是說道:「漢時土人談玄並不多,
彼時多論儒,魏晉之世玄理大行其道。近年來談論佛理者與日俱增,世風漸移,
直令人感慨。」
邵勳聽了微微點頭,這和曆史上發展差不多。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主流思想。
這會主流是玄學,但玄學其實很空,似乎什麼都可以談一一你也可以說它包容性大。
談玄我不懂,但掛羊頭賣狗肉,多談談自然方象更好。
萬象院有成本,但比起真正的科研成本又不值一提了。
說白了,這是研究成本下放,鼓勵世家大族子弟用自己的私財搞研究,然後官方出錢為他們交流,把知識傳播出去。
反正他們生活空虛得很,不需要所有人都這樣做,全天下士族、豪族、富商子弟有極少一部分「異類」願意這麼做就可以了。
你可以繼續過奢靡的生活,但抽出一部分精力搞研究就行。
人家歐洲中世紀晚期的貴族也不是什麼善茬,私生活糜爛、欺男霸女之類的破事一大堆,但不妨礙人家搞科學研究一一把個人道德和科研能力劃等號是錯誤的,邵勳沒這樣的潔癖。
至於這樣有何成效,那就要走著看了。
反正邵勳已經因地製宜,儘量將世家大族子弟「廢物利用」了。
有什麼食材做什麼飯,如此而已。
「陛下方才提到方象院,難道要授孫熙學士之名號?」陸玩問道。
邵勳沉吟片刻,道:「他還不夠格,再看看。」
即便他真誤打誤撞做出了肥皂,也沒資格進方象院。
頂多以後再搞一個天工院之類的機構,專為技術人才所設,級彆略低於萬象院,後者隻有科學人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