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右驍騎衛屍鄉龍驤府彆部司馬以上官員就趕到了軍府。
院中站了十餘人,大多穿著戎服,另有數名文官,手攜一道卷起來的紙,看樣子可能是聖旨。
果然,在人差不多齊集以後,右驍騎衛錄事蔡涯清了清嗓子,展開聖旨,念道:「朕膺圖受篆,君臨四海。而慕容遺孽,竊據幽平,恃險張,屢犯邊圍。今救司、豫、充、
並、冀諸州軍府,簡銳卒三萬二千.——”」
拓跋思恭默默聽著。
他是屍鄉龍驟府副部曲將,當官數年,他對各種文書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正常的聖旨一般是中書省草擬,發往門下省審核。即便是天子或近臣手擬的詔書,那也隻是相當於取代了中書省的職能,後麵還是要發往門下,故聖旨前麵一般會加「門下」二字。
但也有例外。
麵前這份正在宣讀的聖旨是天子直接發給府兵諸衛的,較為籠統,隻規定了哪些地方的府兵要接受征召,以及總人數(三萬),不獨針對哪個特定的軍府,故後麵還要看本衛的調兵命令,即本軍府到底出兵幾何。
宣讀完聖旨後,蔡涯和部曲督鄭弼互相行了一禮,然後退讓至一側。
他身後一名小史打開木盒,取出半枚虎符。
戶鄉府部曲將許藝奉鄭弼之命拿出本府收藏的虎符,與小史手中的一對,嚴絲合縫。
鄭弼又拿出一份調兵文書,當眾宣讀:「戶鄉府簡勁卒一千二百,悉配部曲一、戰馬一、乘馬一,取武庫器械,限二月廿五日畢集薊城。出征士卒人賜絹二匹。凡過村落,敢縱騎躁麥者斬。主者速行,不得稽緩。」
宣讀完後,先掃視一圈眾人,然後取出官印,在一式兩份的文書上各蓋了一下,並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部曲將、部曲長史、副部曲將、四彆部司馬紛紛上前,會寫字的簽字,不會寫字的按手印。
片刻之後,鄭弼將其中一份調兵文書交給本衛錄事蔡涯,自己收好另一份,存於軍府留檔。
一切完畢之後,鄭弼手撫刀柄,道:「軍令已下,即刻施行。」
「諾!」諸將紛紛應命,各自離去。
「鄭將軍,我公務在身,不克久留,這便告辭了。」蔡涯行了一禮,說道。
「君且自便。」鄭弼回了一禮,道。
蔡涯點了點頭,與隨從們出門後上了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屍鄉府隸右驍騎衛。該衛轄下的芒山府一千二百騎目前正分屯駐汴梁、洛陽上番,承擔京城衛成任務,戶鄉、伊闕、千金三府則悉數出動,趕往幽州。
前陣子他還帶人快馬去了弘農的右羽林衛兩個軍府,宣讀調兵命令。
該衛有一千八百人在汴梁、六百人在洛陽,剩下的人裡麵出動十二防三千六百戰兵,
快速趕往幽州。
至於左羽林衛,差不多也出動了三千六百人。
左金吾衛出動三千六百人,右金吾衛出動三千六百人,右飛龍衛出動六千人,左長直衛出動二千四百人,右龍虎衛出動二千四百人,右驍騎衛出動三千六百騎,總共三萬二千四百步騎一一便是聖旨上所要求的人數了。
去除掉在洛陽上番的一萬多人,在汴梁上番的約兩萬人,以及少許留守人員,北地軍府能調動的大部分都調動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本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精神的滅國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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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王城外,一支過路兵馬停了下來。
領頭之人戴著高帽,一看就是烏桓、匈奴種類。此人下馬之後,看著城牆外星羅棋布的鄉村,微微有些羨慕。
可惜不能劫掠,若能大搶一把,不知道多痛快,
當然,他也知道劫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普通百姓就罷了,野王附近多為禁軍子弟,習武之人眾多,從小受到父輩熏陶,不是那些一看騎兵衝來就嚇得兩股戰戰,四散而逃的田舍夫。
眼前這些人是敢比劃兩下的。即便比劃不過,也敢依托堡寨、城牆成守,等待援軍。
劫掠毫無意義,隻會把自己害死。
不光他不能下令劫掠,甚至還得儘力約束下麵人,蓋因他能忍住,底下那些人不一定。
「前行看後行!」一個高亢尖銳的聲音在曠野中響起。
「齊著鐵兩襠!」數百人齊聲應喝。
戰馬不自覺地噴了個響鼻,酋豪拽過馬首,輕聲安撫了下。
在他身後,千餘騎依次下馬,從一處營地內領取鹽水、乾草、黑豆,開始喂馬。
數百人組成的軍陣從城牆西南角轉出,排著整齊的隊伍,向東行去。
在那邊,已經有另外幾個數百人組成的方陣抵達了,於曠野之中肅立。
一些軍官走來走去,訓話不斷。
這便是黑稍左營啊,東征西討,征戰不斷,儼然國之柱石。
酋豪歎了口氣,默默從馬鞍下取出一張餅,四處看了看,找到一處有火堆的地方,準備烤一烤已經徹底乾硬的胡餅。
東邊河畔的黑稍左營軍士越聚越多。
家眷們扶老攜幼,圍在不遠處,吵吵鬨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