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了,上白鎮內哀歎之聲連連。
初五,鎮將薄貫之接到兵部命令,點選精壯步卒三千、騎卒五百,於二十天內抵達幽州。
他立刻召集鎮內主要官員開會。
鎮副(副將)劉既、長史田材、司馬黃淮、戶曹參軍李楚、兵曹參軍田簡、田曹參軍祁順、法曹參軍田異、鎧曹參軍郭和等,外加一乾成主,總計十餘人,吵吵坐在一起。
上白鎮傳到現在,已然是第二代當家了,比如鎮將薄貫之就是薄盛之子。
田氏諸人同樣如此。
資格最老的是劉既,他已經六十出頭了,名為副將,實際就是個吉祥物,不管事的。
小小一個上白鎮,內部也分為多個派係。
薄氏是受到朝廷認可的,世襲鎮將,自成一派,
田氏這些年的勢力越來越大,隱隱超過薄氏,是上白鎮當之無愧的實力派。
除這兩家外,劉既、郭和祖上是並州及冀州土人,早年被裹挾著入夥的,而今倒也安心在鎮內發展了,他們兩家走得比較近,關係較好,隱隱成一派。
至於黃淮,那是已經離任的司馬李農的嫡係,與李楚(李農族子)守望互助。
祁順則是烏桓人,他父親早年統率並州烏桓一部東進,加入乞活軍,後來又吸收了冀州烏桓,實力也不可小。
正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上白鎮便是如此,竟然分成了五大派係、八大家族,互相製衡,內部並不團結。
所以在薄貫之當眾宣讀了朝廷詔書,要求各成抽調兵馬的時候,馬上就是好一番爭吵長史田材第一個提出異議:「朝廷有詔,我等自當遵從,可為何廣宗成足足出兵兩千?其他諸成加起來才出兵千五,豈非不公?」
「廣宗成人多勢眾,出兵兩千有何不可?」薄貫之問道。
「多是多,可也沒多到鎮內一半戶口。」田材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薄貫之大怒起身,地一下抽出佩劍,斥道:「汝欲抗命?」
兵曹參軍田簡也抽出了佩刀,大聲道:「將軍,朝廷隻是讓我鎮出三千五百步騎,可沒說到底哪個成出兵。你安排不公,彆人還不能說話了不成?」
「田長史、田參軍,過了啊,把刀收起來。」滿頭白發的副將劉既當起了和事佬,隻見他嗬嗬一笑,又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吵不休。兵部來人還住在館驛呢,若讓他知曉,捅到朝廷去,我等豈非都要受責罰?」
劉既搬出了「朝廷」名義,薄貫之、田家兄弟都冷靜了下來。
田簡冷哼一聲,將刀收起,坐了下去。
薄貫之死死看了他一眼,亦將佩劍收回。
「劉公說得沒錯。」黃淮擺了擺手,道:「國事要緊,耽誤了我等都沒好果子吃。這樣吧,廣宗成出兵千五,那五百人的缺口大家奏一湊,先把朝廷應付過去,如何?」
祁順偷瞄了眼黃淮。
這廝很明顯已經是朝廷的人了。
李農當上了大理寺少卿,但並沒有完全放棄對上白鎮的影響,黃淮、李楚二人仍然唯他之命是從。
裝什麼裝呢?真以為大家是瞎子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朝廷也能給一個正五品職官,他也不是不可以放棄手下這四千多男女老少。
今時不同往日了,上白鎮的官真沒啥意思,便是世襲幾代人,怕是也不會被人認為是士族,永遠會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們,仿佛上白鎮從上到下的官都是假的一樣。
他默默歎了口氣,耳邊聽看鎮內諸將爭執不休、討價還價的話語,心思已飛到了他處。
一直吵到午後,在兵部使者過問下,上白鎮內終於定好了各自的出兵規模。
與上白鎮類似的還有武強、易京、飛龍山、蒲陽山等鎮。
各鎮出兵兩千到四千人不等,總計湊了二三萬兵,陸續發往幽州,主要工作是往北平方向轉輸、押送糧草、器械,另外就是幫著照料馬匹、役畜,甚至還要臨時平整道路。
說白了,他們承擔的是輔兵角色,至少暫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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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清河縣內,太常卿崔遇之子崔瞻從汴梁回返,與一乾叔伯兄弟們商議許久,決定調集崔氏部曲一千,北上幽州。
「朝廷度田甚急,一點情麵都不講,到頭來還要我等出兵,喉。」有耆老不滿道。
「六叔,話不能這麼說。」崔瞻笑道:「此一千部曲轉運資糧罷了,不會與賊人爭鋒「那派些莊客不就好了?」
「慕容氏騎軍多,莊客怕是不行,他們不經嚇,賊人射一通箭就散了。還是得上部曲,天子也是這麼要求的。」崔瞻耐心地解釋道。
六叔冷哼一聲,不過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