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乒乒乓乓的聲音很快吵醒了蘇瀾。她睜開雙眼,就看到空間之外一個神奇的畫麵十幾個家夥揮舞著奇形怪狀的武器,劈、刺、挑、推、戳、剔、扣、砸、攔、撩、絞、點、杵、掃、鉤、扇,百招迭出,手慌腳亂,節節敗退,而父親蘇瑞尚、無息、無影、爛了肚腸、黑了心肝緊追不放。一塊極長極寬極綿極柔極透極明極薄極軟的似綢似布又似練的武器不停地飛舞著,卻又發出鏗鏘有力的金屬之聲,所到之處,鮮血飛濺!本來並無顏色,卻在陽光下發出赤橙黃綠青藍紫,五顏六色,如夢如幻!
……
等到大家好不容易在甘蔗林裡找到蘇瀾時,都嚇得心驚肉跳,魂飛魄散!因為小姑娘滿臉、滿頭都是鮮血!不過,除了疲累,小姑娘的眼睛卻發出奪目的光華!
蘇瑞尚猛撲過去,抱住女兒的頭就查看,結果看到她的右耳朵的耳垂被袖箭豁出了一個大口子,耳垂撕裂成兩半,鮮血順著擺動的兩個半截耳垂,還在不停地流著,擺動著血線,糊得她頭上和臉上都是血!(當然,之後的蘇瀾終身都喜歡戴著碩大的耳環,用來遮掩耳垂上的傷口。不料,竟然成為一種時尚,為貴女名媛所仿效,從而風靡大成!)
蘇瀾掙紮著站起身,道“是夏州十三太保!”話未說完,忽然覺得脖頸一陣刺痛,嗓門火燒火燎地灼痛,不由自主地就要伸手去摸脖頸。
就聽得一聲大喊“千萬彆碰傷口!”
蘇瀾抬頭,看到一個少年幾乎是飛一樣向她奔來。她認出,他就是六殿下留給她的暗衛小老鼠——身形瘦小、手腳靈活,尤其是那個殺人利器,舞得令人眼花繚亂,又招招製敵。
小老鼠,不,應該是小樂子,又輕又快,幾乎是飛一樣奔過來道“小姐,您的脖子被金絲線拉傷,您的手不要去摸,一旦碰了傷口,容易潰爛;您也不要說話,有事就做手勢!”
說罷,他疾步上前,跪在蘇瑞尚的跟前“請將軍降罪、處罰,我沒有護衛好小姐!”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雙手奉上,道“請將軍趕快給小姐的傷口抹上藥!”
蘇瑞尚對這個橫空出現的少年的情況一無所知,但對他出手相助心存感謝,如今還聲稱護衛不利,下跪請罪,更是不明所以,不知所措。隻見少年迅速起身,在將軍的耳邊咕噥了一句什麼,蘇瑞尚就臉色大變,恭謹地還了一禮,然後接過瓷瓶,過去給蘇瀾的脖頸上藥。蘇瑞尚還給了無息符令,道“趕快派人去請彆軍醫來救治。再派人警戒,上山搜查!”無息道一聲諾,轉身,不久既沒有了身影。
眼看著有軍人上山,小老鼠,也是小樂子上前一步道“有人來了,不方便,我先告辭。對了,這些家夥是夏州十三太保!”說罷轉身躍到一棵樹上,不見了。
夏州十三太保?這是誰派來的,已經不言而喻,不就是陶敏下的黑手嗎?
蘇瑞尚臉色鐵青,殺氣騰騰!
這時,隻聽得遠處一個斜坡旁,爛了肚腸和黑了心肝正在擺弄幾具屍體。他還真是有強迫症,把幾具屍體擺得整整齊齊,一邊曆數“夏州十三太保,大太保,金絲線李勉,腦袋被割!是被那個小子白練梟首的!咦,他的眉心怎麼被打了一個洞?二太保,他的兄弟,鐵扇子李宗,咦,他死了,就連蛋蛋也死了!三太保,飛鏢張枷,胸前一片樹葉印,這是我打的!四太保,袖箭肖傑,長槍貫胸,這應該是將軍的手筆!……”
“當家的,這不是五太保,梅花刺薛禮嗎?奇怪,他竟然被梅花刺刺穿心臟而死!難道是自己用梅花刺把自己刺死了?”黑了心肝道。
“傻婆娘,這是將軍剛才去軍營報信的那個人,叫無息的,用梅花刺刺死的!咦,這六太保,判官筆薛勇,薛禮的兄弟,嘴都烏了,該不是老婆子你用毒捂死的吧?”
蘇瑞尚已經給蘇瀾的脖頸上的傷抹好了藥。這藥清涼,既消了燒灼感,也減輕了疼痛,真是好藥。
這時,幾個士兵上得山來,蘇瑞尚示意他們仔細搜尋、排查周圍的山洞和草窩,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那兩個殺手意猶未儘,還在“玩弄”屍體。也好,順便檢查有沒有裝死之人。
“當家的,我認識,這個是七太保,斧頭柯尊,和他的兄弟,八太保,匕首柯紅!嘖嘖,一個白練腰斬,一個白練劈開了脊梁骨!這都是那個小子下得手!”
“老婆子,我也不賴,瞧瞧,九太保,峨眉刺張金,十太保,他的兄弟,月牙刺張蘭,都是咱的樹葉割喉而死!想當年,在華容道,我差點在他們麵前失手,若不是老婆子你及時趕來……”
“嗨,陳芝麻爛穀子,哪年的事情?我隻知道,後來我們就結為夫妻,暢遊漢江。咦,這不是十一太保,筆架叉崔紅,看來這是被三棱刮刀捅了肺腔子。我看到了,這是將軍另一個手下,那個叫無影的乾的!”
“老婆子,這十二太保,魚腸劍凃劍,十三太保,橛拐塗山,這父子倆,被一根長槍給串起來了,到底是將軍,威武!”
蘇瀾無恙,蘇瑞尚好不容易魂魄歸位,道“把他們的兵器都收攏了!不要讓血汙了新房子!”
“好吔,這個一定好玩!”兩個殺手高興地答道。
蘇瑞尚抱起女兒,無影拿著他的長槍,回到了蚵殼屋。
蚵殼屋頓時一陣騷亂,哭聲一片。
等到彆軍醫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將軍家的小姑娘正對著鏡子,坐得筆裡筆直,手上拿著燒得通紅的繡花針,穿著被泡過白酒的真絲繡線,等著他給自己的耳朵縫合。而她的身邊,圍滿了渾身顫抖、掩麵而泣的人!
看到彆軍醫進來,蘇瀾遞給她一張紙,上麵寫著七個字“用酒洗手,縫兩針!”
彆軍醫忽然覺得自己口乾舌燥,眼花耳鳴。他雙手顫抖著用酒洗手,顫抖著拿過針線,顫抖著刺穿女孩兒紅腫血瘀的耳朵!絲線從未有過的生澀,他甚至聽到了針線穿過肉洞的“嘶嘶”的聲音,感受到小姑娘不由自主的顫抖……
仿佛過了一萬年,彆軍醫覺得心都要被自己拿的針給戳得千瘡百孔了。這時,小姑娘舉起了手。她不能說話,這是在用手勢表示縫合成功!
彆軍醫也不說話,這是對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的小姑娘的最好的敬意!
最後,他又顫抖著給小姑娘的傷處敷上傷藥,最好的傷藥。
而旁邊,兩個殺手端著一個大筐子正在彙報“將軍,除了金絲線,其他凶器都找到了!”
“再找,在那片甘蔗林裡,甘蔗被壓倒,地上有血跡……”
彆軍醫依然沒有說話,開了一副草藥,煎了上來。
喝藥的時候,蘇瀾笑得兩眼彎彎。她沒說話,卻寫了幾個字“彆叔叔,您的繡花技術比我的好!”
彆軍醫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