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兒子,福伯紅光滿麵道:“勞老爺您惦記著,這是他的造化哩!”
“自帶進了國子監,國維長進了不少,眼下正卯足了勁用功讀書,以報老爺高厚栽培呢......”
範進擺手笑道,“說什麼報答不報答,我隻願他有個好前程,往後你也有個依靠,便足矣。”
“常言道,臉薄終誤淩雲事,惰心必折少年誌。”
“如今國維雖不比從前了,但你也須時時看顧,若有什麼不足之處,儘管前來報於我。”
“算了,我們去看看國維。”
範進一時興起,便起念出了範府。
國維已是秀才身份,國子監監生,大好前途,在範府的銀錢資助下,在離著範府不遠的胡同口,賃了一間院子。
此時正值日暮,國維新進門的妻子範瑩已經燒好了飯,國維仍舊手不釋卷。
“夫君讀書辛苦,且先用飯吧。”範瑩擺著碗筷,笑著道。
國維抬眼看了看她,點了點頭,隻是上了飯桌,思緒仍在書上。
範瑩是見慣了他這般用功的,雖心裡欣慰,可心中到底也存著幾分擔憂,“夫君何苦如此,依奴家看,有義父義母看顧,夫君前途當是無虞的。”
國維笑著搖頭,“你不懂,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人中龍鳳尚且舉步維艱,而我,不過魚目而已。”
“隻是,雖為魚目,即便不能一躍龍門,也要乘風破浪,逆流而上!”
“至於義父那裡......”
國維頓了頓,“自古以來,英雄輩出如繁星,而真正能穿越風雨的,從來都不是借來的屋簷,而是心中的光芒。”
“自打為夫進了京城,與義父相談不過數次,我便立誌要做一番事業,我要轟轟烈烈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逢治世,則造福一方,逢亂世,我就稱霸一方!”
“反正我不能碌碌無為,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
範瑩聽罷,雙手交疊在膝上,正色道:“我知你胸中抱負,隻是再如何,也不該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瑩兒說得不錯!”
範進朗笑著闊步走了進來。
“義父,你怎麼來了?”國維與範瑩一並起身相迎。
範進連連擺手,笑道:“這些虛禮便免了吧!”
國維依言照辦,將範進引至上座。
範進撚起酒杯,同國維碰了一下,“你有誌氣,我是再欣慰不過的了。”
“隻是,你還年輕,過度用功,容易傷了身子。”
“即便有朝一日,直上青雲,若是身子不爭氣,也是枉然。”
“你須知,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草木不爭高,爭的是生生不息。”
頓了頓,範進又道:“當然了,似你我這般出身,如折翼燕雀,雖一時‘苟延殘喘’,卻也終有破開迷霧,一展鴻鵠之誌的機會。”
“晚生受教了!”國維緩緩站起,躬身下拜,鄭重施了一禮。
範進雙手將他扶起,用略帶感慨的口吻說著:“每逢看到你,總是免不了想起當年的我。”
“如今,老夫雖已略有成就,可卻再已沒有了當初的少年眸。”
說著,看向庭院中映照的那一輪圓月,唏噓道:“明月還是當年的明月,少年已然不是當年的少年。”
“抬望眼,青山依舊,鬆花釀酒,醉了心鬥,謝了江流,終歸是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又被秋風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