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誰?"李大奎不懷好意的說道。
楊國棟手裡拎著的老母雞倒掛著,時而撲閃著翅膀,時而喉嚨裡格拉格拉的叫兩聲,那野兔子倒是很消停,鼻子哼著氣兒,胡子一顫一顫的,估計也是沒力氣掙紮了。
"反正不找你!"楊國棟說著,大步走進村子裡。
趙大奎看著楊國棟的背影足有一股鬼子進村的感覺,絕對是賄賂他們杏花村的村民來了。
"哢哢哢!"宋家,敲門的聲音傳來,陳秀蘭起的最早,趕緊去開門,一眼看見這個陌生男子拎著老母雞拎著兔子杵在門口。
陳秀蘭看著有點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不由得小心的問道
"你找誰啊!"
"阿姨,我就打聽一下宋家的門兒,耽誤您做事了吧,實在不好意思!"
陳秀蘭見著人一臉堆笑,年紀也就三十五歲上下,還特彆有禮貌,給人的第一感覺就特舒坦,可是回頭一想,這不是找自己家嗎?
難道是找大哥大嫂的?
陳秀蘭不由得問了一聲"俺本家就是宋家,不過這村上還有一戶人家姓宋,不知道你找哪個宋家?"
楊國棟一聽也是糊塗了,就打聽到宋家了,兒子是當兵的,這救命之恩,他必須得親自來一趟,這還找不著家門了!
楊國棟笑著說"阿姨,我這……想找的是一位宋家當兵的那戶!"
陳秀蘭一聽,不由得愣了愣"你找當兵的宋家乾啥?"
楊國棟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什麼不由得說道"我是楊柳村的村長,昨天,有位老弟救了俺家兒子的命,找了好一陣子才知道是這杏花村上就一家人當兵,就是宋家。"
陳秀蘭吸了一口涼氣,難不成說的是凱凱?
昨晚上,老宋把凱凱罵的是厲害,他一句話都沒說在外頭乾了好事兒,還是救人命的事兒,這個凱凱,也真是的。
"屋裡坐,屋裡坐,外頭冷!"陳秀蘭急著回屋去喊宋有糧,心裡卻說凱凱也太實誠了。
哎……這個凱凱,打小就這樣,救人就救人了唄,怎麼好像跟乾了虧心事似的,也不知道說一聲,就讓他老爹給罵了一頓也不吭氣。
今天是宋德凱在家的最後一天,明天宋德凱就要離開了,陳雙握在被窩裡聽著外頭的聲音,感覺家裡一大早就來客人了,她也沒那麼大的心情。
宋有糧一聽說,眼睛瞪得老大,跟楊國棟寒暄了好一陣子,說道
"沒想到楊柳村的村長這麼年輕啊!"
"哪裡,就是個小職專畢業,鄉親們看得起,所以就當上這村上啦。"楊國棟謙虛的說道,把兩隻老母雞遞給了陳秀蘭,還有一隻野兔子說道
"宋姨,這……這救命之恩無法報答,兩隻老母雞給貴子暖暖身子,聽說,昨兒下午,老弟從河裡爬上來都凍得不輕。"
"這!"陳秀蘭有些尷尬,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了一眼宋有糧。
"宋姨,您就收下吧,這人命都就回來了,這兩隻老母雞您要是不收下,這可是要回命的說法呀!"
陳秀蘭這麼一聽,也是,趕緊接過老母雞"楊村長客氣了!"
"哎,宋老弟呢?咋不見他人呢?是不是我來早了?"楊國棟想當麵道謝,那麼冷的天,那麼厚的冰層一旦坍塌,誰會去救人?
他還聽說,這位宋老弟當時就跳下去了,還是鑽進冰層下邊從對岸遊過來的,萬一人沒救成,搭上的可是他自己的命……
"俺去叫,平日裡凱凱早就起床的!"
宋有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聽說了經過,他心裡得有多疼,自己的兒子不顧命的去救人,回來了,他還罵了他,這個孩子啊,就不知道說一聲。
一邊心疼,一邊後悔,宋有糧去敲門,宋德凱起身就開了門,他穿著大褲衩和背心。
"凱凱,你這穿的太少的,趕緊的,披上衣服!"
"不冷!"宋德凱淡淡的說道。
楊國棟一看這人高馬壯的宋德凱,不由得笑了說"宋老弟你沒感冒吧?要是身體哪裡不舒坦,我帶你去縣上看看!"
宋德凱擺擺手。
楊國棟一聽,誇讚宋德凱的體質真是不錯,不愧是當過兵的。
說著,楊國棟就提起了昨天下午救人的事情,說著說著,楊國棟要磕頭,說他三十歲才結婚,孩子才六歲,就一獨子,得虧了宋老弟,要不然,他楊家就絕後了。
宋德凱最看不慣這種煽情的場麵,當時就一把將楊國棟扶起來說
"當時也是情急,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你就以後看好孩子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德凱無意間的手勁兒太大了,疼的楊國棟搓了一下被他握過的胳膊,連連說知道了。
"楊村長,擱家裡吃口米粥吧,你那麼早就從楊柳村過來,肯定沒吃早飯!"
陳秀蘭心裡也是劫後餘生,她不希望凱凱有事,但是,做了好事人家登門道謝,她這臉上也不免感覺貼了一層金呢。
宋有糧也迎合著硬是留楊國棟吃早飯。
楊國棟自然不好意思留下吃飯,這救命的恩情可不是鬨著玩的,要是沒這宋老弟,自家的兒子可就沒了。
楊國棟執意不肯,一口茶都不願意喝就離開了。
"這人知恩圖報!而且還是村長,你看他穿的棉襖都露棉花出來了,應該是個好乾部!"
宋有糧目送著楊國棟離開之後,感慨道。
"是不是好官不知道,就知道楊柳村過的比咱們村過得好!"陳秀蘭一邊說著,一邊去火房盛粥。
早上的飯比較簡單,稠稠的米粥,一盆肉丁炒鹹菜,裡麵還加了一些炒熟的花生米,拌飯吃的時候,香脆的很。
宋德凱敲開了陳雙的門,喊她吃飯,卻發現這丫頭迷迷瞪瞪說困。
宋德凱心裡一沉,走到床邊問道"先吃了再睡!"
他說話永遠都是毋容置疑的,不給陳雙任何反駁的餘地,陳雙隻能硬撐著起床說
"我得穿衣服!"
宋德凱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出了房間,順手帶上房門,可心裡卻想著,這丫頭的臉怎麼那麼紅?該不會發燒了吧!
陳雙穿好衣服,出門開始洗漱,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冷,可是自己的手心,臉上身上卻燙的厲害。
而且全身酸疼沒有力氣,直到陳秀蘭喊她吃飯,還把飯盛好了放上筷子,陳雙捧著碗就呼啦啦的喝稀飯。
一陣寒風從門外吹來,陳雙感覺自己在打了一個哆嗦之餘,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今天初五了,明兒就得給局裡的食堂送菜了。
這個年過的很好,是陳雙長這麼大第一次過的一次好年,而且,還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在這個時候,她一定要攢夠了錢帶母親去市裡知名的腦科醫院看病。
"小雙,你現在好點了沒?要不要去縣上看看!"陳秀蘭問道。
陳雙搖搖頭說"好著呢,媽!再吃一碗!"
說著,陳雙把空碗遞給了陳秀蘭,陳秀蘭轉身又盛了一碗遞給陳雙。
陳秀蘭看著自己的女兒吃得香,心裡不由得放心下來。
"小雙,明兒是不是該給公家送菜了?"宋有糧突然想起了這事兒,不由得說道
"這天太冷了,待會爸去地裡先摘下來,放屋裡,明兒一化凍就送去!"
陳雙點點頭,她本想自己去的,可是她感覺自己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吃完了飯,陳雙說要再睡會兒,父母也沒反對,畢竟昨兒掉冰窟了,肯定有點不舒服。
臨出門去地裡之前,陳秀蘭又熬了一碗薑湯放在陳雙的房間,讓她稍微涼一下再喝,但是可千萬不能放涼透了,那就沒效了。
陳雙連連點頭,陳秀蘭和宋有糧拉著板車去了地裡,宋德凱也去了,但是路上他總覺得今天的妹妹好像狀態很差。
索性,宋德凱幫忙摘了有些蔬菜後,說回去看看小雙,惹得二老一下就答應了,還說凱凱這都還沒和小雙成家呢,就這麼護著。
陳雙從母親離開後,她下了床,薑湯沒有喝,因為此刻,她知道喝了也沒用了,反而會增加體內的溫度上升。
於是,陳雙塔拉著鞋子,去了院子裡,端著盆子裝了一盆子的雪和冰塊。
隨後,陳雙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抓了一把冰霜放在額頭上。
脫衣服是為了散熱,就算再冷也得堅持住。
雪水順著陳雙滾燙的個頭往下流,不多一會兒就打濕了枕頭。
她的腦子越來越混沌,冷熱之間交錯著,她總是會在朦朧之中想起前世那個暴雨的夜晚,還有她自殺時,大哥出現的那一幕,那年,九六年,陳雙挺著大肚子準備跳河。
亂發飛舞,破舊的衣服也拍打著,就在她縱身跳下的那一刻,舒爾回眸間,那個人也跳下去了!
他毫不猶豫,刀削一般的臉似乎從來沒有笑過一樣,可那眼神充滿了堅定,整個矯健的身姿在陳雙麵前劃過了一抹拋物狀,宛如遊龍入海一般。
"你怎麼那麼自私?你死了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感受?"
這是他把陳雙從河裡撈出來的第一句話,他的雙眼充血,陳雙默默地看著他,聲音發出與這個生死之間好不相匹配的平靜之聲
"其他人?還有誰會在意我的死活嗎?"
宋德凱沒有說話,陳雙的冷笑,被宋德凱救起之後,陳雙再度逃走,因為,他對她太好了。
有一種壓力,是來自於後悔與悔恨之中又夾雜著譴責的滋味,那個曾經被陳雙看不起的臭當兵的,卻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當全世界都放棄她的時候,他卻調用了所有人際關係找了她大半年,陳雙,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就在陳雙的腦子混沌的時候,門開了,宋德凱一眼看見這一幕,當即臉就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