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光鈿影[民國]!
喻太太隻是輕輕地笑了笑,掃了玉芳一眼,麵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玉芳低了目光,仔細琢磨起喻太太方才說的一番話,似應和老太太的話,似安慰三姨太,又似在暗諷著二姨太,然而對靜思要辦生日宴的褒貶之意其實難辨,隻是聽上去仿佛在為靜思說話而已。於是在二姨太又要接話的時候,玉芳於桌子底下輕輕扯了扯二姨太的衣袖,二姨太才不說了。
喻之原也沒有再發話了。
席間默默不語的,一個是三爺喻維坤,一個是三奶奶柳眉彎,一個是四爺喻維,還有一個,是不諳此道、吃完飯後心不在焉想開溜的九爺。
席罷,九爺第一個撒腿跑了,喻之原沒有看見。
看著他猴急地躥開的影子,喻太太心想幸虧沒有被他父親撞見。此時聽見喻之原說要過去看看靜姝,喻太太自然歡喜,馬上喊王媽快到靜姝那裡看看,靜姝若是午睡了,就把她叫起來梳梳頭。王媽遂先行一步。喻之原喝完飯後茶,也起身準備和喻太太一起過去了。
喻之原這一要去,幾個姨太太和兒子媳婦們都要跟過去看,喻老太太道“都一窩蜂地湧過去乾什麼?她醒來的時候不是已經看過了麼?都坐下來,陪我老太婆聊聊天。”特意點了四姨太的名“青芝,你前幾天還說要陪我這個老太婆打牌呢,怎麼一直不過來找我?”
四姨太領著靜秋正準備跟過去呢,聽見喻老太太喊她,停了腳步回頭道“呀,上了年紀,我這記性是越來越差了,您可不要生我的氣啊。”四姨太見去不成了,拍拍女兒靜秋的臉蛋,使了個眼色道“自己回房去,乖乖把今天該背的論語背完。”靜秋馬上明白了四姨太的意思,乖乖地點頭,跟在那出去的人身後了。
三姨太王舒麗凝著四姨太道“青芝這話可叫我們怎麼辦?你可是最年輕的了,你上了年紀,那我們是什麼了年紀?”
青芝拱手道“你就饒了我吧,呸,是我說錯話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樣貌才是最不顯歲數的,你忘了咱倆之前一起去‘麗裳’做旗袍嗎?我明明比你小幾歲,人家卻還以為你比我歲數小呢。”
三姨太低了下顎,微微笑了笑。她的麵容看上去其實不比四姨太青芝年輕,隻不過個子要比青芝矮小許多,因而顯得嬌小一些。
二姨太聽著兩人的對話,心道再得瑟!過個幾年誰還不成黃臉婆的。眼珠已朝天翻了一周過去了。
“你們還有誰要來打牌的嗎?”喻老太太看向眾人,一眼就鎖了二少奶奶“玉芳,你牌打得厲害,你過來……”
玉芳笑道“祖母真要我過去?我怕贏光了祖母的錢。”
喻老太太道“你這孩子口氣不小,好,隻要你憑本事,儘管把我的錢都贏了去。”已和青芝先就座了。
“那現在是不是三缺一啦,”玉芳問“還有誰來?三姨娘來嗎?”
三姨太心裡仍為著女兒靜思的事不大高興,揉揉額道“我頭有點暈,想坐一會回房去歇息了。”
玉芳又看向喻三爺問“三爺來嗎?”
喻三正低頭喝茶,回頭道“不了,下午有筆生意要談呢。”
玉芳視線掃到他身邊同在喝茶的柳眉彎,欲開口問一句來著,一想還是算了,乾脆坐下不再問人了。
“邵玉芳,你怎麼不問我呢?”喻二爺等了半天,沒聽見喊他,這下坐不住了,走到玉芳身邊道“你們缺人,可以叫我過來湊班子呀!”
四姨太擺手抗議道“這可不行啊,你夫妻倆要是聯合起來,一個要什麼牌,一個就打什麼牌,那你四姨娘跟你祖母隻有被訛的份了。”
二爺笑道“我倆就是聯合起來,也不是四姨娘的對手,四姨娘是喻家的無敵手,稱霸牌桌第一人。”
四姨太噗嗤笑道“喲~怎麼說的你四姨娘跟個土匪似的,你們一來,就把你們的錢給打劫走了?”
喻二爺道“可不是跟土匪一樣嘛,我在牌桌上輸掉的錢都進了四姨娘的腰包了,我下次來的時候,還是先交過路費,四姨娘收了錢,彆再打劫我了可好?”
四姨太劈裡啪啦地搓著牌,瞄了一眼對麵的玉芳,對二爺道“你說我是土匪,那你媳婦就是個山大王,遇上她,一桌人被殺的片甲不留的。”
“她呀!”喻二爺搭上玉芳的肩膀道“不能說好,比起四姨娘還差了一截。”
玉芳推他道“你給我走開些,彆過來看牌啊,每次坐在一邊都壓著我的火氣。
“嘿喲——邵玉芳——”喻二爺道“你不讓我看牌,我偏要看你的牌!”
範老媽子送來了老花鏡,喻老太太接過,一邊戴一邊說道“她姑侄倆是勢均力敵的行家,一會兒就看看鹿死誰手唄,反正我是來送錢的了。”
喻二爺噗得笑出聲“反正您老人家錢多,彆說一人送倆,一人送仨都送得起。”
喻老太太指著他嗬嗬地笑“你個好小子,不滾去做正經事,儘在這裡礙你媳婦的眼!”
“我就礙她的眼!”喻二爺說著又把手往玉芳肩膀上搭,玉芳推了幾次就搭了幾次,比那蒼耳還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