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你當初若不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一意孤行、忤逆長輩,我會動手打你嗎?你看看你曾經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讓我喻家被外人笑了多少年?”喻之原說。當時他並不是要將他往死裡打,隻是氣昏了腦袋,一時沒拿捏住分寸,被喻三這麼一質問,心裡哪能不愧疚?喻三的話倒給了他一個提醒,他不能再像對待前一個兒子那樣再把第二個兒子打殘了。於是,他站起身,對著地上的喻二道“今日就到這裡,回去給我好好思過,從今往後,改頭換麵做人,我若看不到你的變化,你每月就彆想從家裡領錢,往後我喻家家產也彆想得到半分。”
話落,他向門前走去。喻三的視線跟了他一路,看見他身體顫了一下,也沒去扶。門被打開,他剛踏出一雙腳去,整個人栽倒下去,眾人簇擁著,一時手忙腳亂,沒有人記得門裡還躺著喻二母子。
喻二冷著眼瞪著一旁冷眼旁觀的喻三“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你乾了什麼違背人倫的勾當不怕遭報應嗎?”
喻三嗤笑“遭報應的是你吧,你當初欺負我的人的時候就不違背人倫了?”
他那種嗤笑的表情讓他恨得骨子裡發癢,他掙紮著,可是又挫敗地癱下去,身體匐在地上,他咬著牙道“我那時心裡是起了一時邪念,但根本就沒欺負到她,你卻是……”
“卻是真正給你戴了綠帽子。”喻三睥睨著他,低低笑著,抬腳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事後,靜姝才知道喻二挨打的前因後果。原來是喻二寫了一封休書,給了玉芳,下定了決心要趕她回邵家,這事被喻之原知道了,將喻二叫到書房詢問緣由,喻二隻說感情不合,結婚多年她又不生孩子,偏偏就堅持說要和她離婚,於是就惹惱了喻之原。
喻之原那一倒,昏迷了兩天,醒來後突然半身不遂,嚇壞了喻家人。大夫看過後說隻是暫時的,叮囑少動怒,臥床靜養些時日。除了同樣臥床休養的喻二,幾個孩子輪流在床前陪著說話,聊表孝意。這日,輪到靜姝陪在床前,喻之原問她“你三哥最近在忙什麼?每到陰雨天氣他的腿都會疼嗎?疼成什麼樣了?”
靜姝答道“三哥像是走出來了,不像從前那麼抑鬱了,最近都在忙生意呢,腿疼的話……沒聽他說過。”
喻之原歎息一聲,“你三哥心裡仍對我有怨,也怪我當時下手沒個輕重,將他的腿打折了。我後來其實挺悔恨的,因此,在她娶了那個姓柳的之後就沒再明裡那樣反對他們。”
靜姝手裡本來拿著湯匙在攪著藥,因為吃驚,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三哥被打折過腿?
“父親想多了。”靜姝繼續攪動湯匙,“三哥其實沒怨父親。後來父親沒有反對他和三嫂在一起,是不想讓他婚後繼續在妻子和親人之間為難,倒是之前袒護他的祖母和母親對三嫂頗有微詞,他是個聰明人,怎麼會看不出來父親其實是很疼他這個兒子的?”
“他要是能真如你說的這麼想便好了。老二不成器,老四太仁義性格太柔,行事有些優柔寡斷;老八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年紀又小了些,老九太小了。我的幾個兒子,他是我最看好的,就是太重兒女情長。我現在是什麼話都不敢勸他了,你幫我勸勸他,他這一生不能這樣,還得再娶妻生子……”
靜姝明白了,父親這番看重三哥的話,不過是在分析幾個兒子裡誰能擔得起這份沉重的家業,這是想把擔子都交到三哥肩上,可是他擔心三哥沒有孩子,喻家的家業在他這一代就斷了。
經過喻三門外的時候,靜姝停下了腳步,敲了敲門。
喻三在屋裡,喊了一聲“進來。”
靜姝推門進去,喻三正在讀報,僅僅抬起眼往她這裡瞥了一下。“我就知道是你,有什麼事嗎?”
“三哥怎麼知道是我?”靜姝走過去,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喻三放下了報紙,順手倒了一杯茶給她“因為我知道你的腳步聲。”又重複問,“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可以來找你嗎?”靜姝順手接過,淺淺抿了口。
喻三望著她道“我還不知道你,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靜姝猶豫了下,說“在幾個兒子裡,父親其實是最疼三哥的,之前為什麼打三哥打得那樣狠?是因為他把對兒子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三哥身上,三哥當時的決定違反了他的期望,所以他才會那麼……”
喻三嘴角抽了抽“怎麼突然對三哥說這種話?三哥此時有點懵,想知道讓你對三哥說這句話的理由。”
“父親今天跟我問起你。”
“問我什麼?”
“問你腿疼的情況。”
喻三忽然笑了“是父親讓你來勸我的?靜姝,你還是太年輕了,你知道父親是多精明的人嗎?你就這麼被他算計了。”
靜姝道“我覺得是三哥想多了。”
喻三搖頭“好,我隨便就可以給你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你知道父親這次為什麼要把二哥打這麼狠嗎?你以為是父親抑製不住心裡的憤怒?我告訴你,咱們父親是個非常擅長控製脾氣的人,他把二哥打成這樣,那是做給邵家看的。二哥擅自決定休了邵玉芳,把她趕回去,會得罪誰?”
喻三的反問不言而喻,靜姝心裡馬上想到邵豫棠。
喻三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正是邵四將和你訂婚的節骨眼。父親怕的豈隻是得罪他,更怕他一怒之下不娶你了。你以為父親是為了你好?我告訴你,不是的,父親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身家利益。這樣的例子很多,三哥不想一一舉了,還有彆的話你也不用再對三哥說了。”
靜姝沉默地喝著茶,不知不覺茶杯見底,起身告辭。
喻三突然喊住她“你考慮清楚要嫁給邵四了?”
靜姝不敢深入探究喻三這句詢問的深意,淡淡答道“我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
喻三點了點頭,起身跟過來送她“也是,你一門心思都在他身上,嫁給他不就是夢寐以求的嗎?你有一點跟年輕時候的三哥很像,那就是不顧一切,非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他跟她這麼說,目送她出門遠去,等她走遠了又繼續用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那個時候,匆匆一眼,隻覺得瓜好,就強扭下來,嘗過了才知道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