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光鈿影[民國]!
大概是在兩個禮拜以後,付家的事徹底了結,付先生涉嫌偷稅,賄賂等,數罪並加,最後鋃鐺入獄,靜姝聽到消息後,回憶起了那趟回上海的郵輪,當時那位付先生和邵四侃侃而談、一副精明市儈的模樣,她至今還記得很清楚。想不到過了短短數日,他就落得如此境地,也是咎由自取,至於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入她的兄長和丈夫步下的圈套,最終又是如何證據確鑿、罪名成立的,這一係列的故事曲折她一點都不想從邵四和三哥那裡知道。
邵四不知怎麼辦到的,為了使她以一名即將畢業的普通女學生的身份進入醫院實習,給了她一張新的身份證明,就連學籍和薑先生的推薦信上的姓名都換了,統一換成了“蘇靜玉”三個字,也就是喻靜姝的名字倒過來念,虧他想得出來。
醫院報到的第一天,靜姝攥著學籍和推薦信,看著上麵的名字,心情依舊是十分忐忑,擔心一會見了院長,麵談時緊張說漏了嘴,卻沒想到院長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人十分和藹,看了推薦信和她主修的課程,簡單地問了兩個專業的問題就同意她當天開始上班,這樣的麵談簡直一點不像在校時那些師兄師姐們說的那樣嚴格,讓她一度懷疑院長是不是知道她的底細。
她揣著這個疑問揣到了下班,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見喻家的司機王川正在馬路對麵等著自己,她眉頭一皺,四下張望了一周,見沒有人在意就快步走了過去。
“我不是說不用家裡人來接我上下班嗎?”
王川老老實實地一邊開車一邊恭敬地答複道“是四爺吩咐我來的,雖然我聽了四奶奶的吩咐不來接您,可四爺的話我也不敢不聽,您要是不想讓我來接您,還是回去先說服四爺吧。”
她心裡的疑問更大了,承蒙他這樣的“關照”,要不了多久,她的身份想不公開都難。
邵太太和二嫂沈瑛婆媳兩人正坐在客廳裡,家裡人都知道今天是她上班第一日,見她回來,邵太太的問題開連珠炮似地甩了出來“今天上班累不累?一定是又臟又累還要看人臉色吧?要是累了還是回來呆在家裡好好地做四少奶奶享清福,沒必要出去拋頭露麵的。還有,那些醫生同事的,人都怎麼樣?好不好相處?”
“還好。”靜姝微笑著答道,她不想在客廳裡繼續呆下去,但作為一個才嫁過來沒多久的新媳婦,不過去和婆婆嫂子打個招呼說幾句話就走,似乎又不太禮貌,便走過去,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邵太太繼續給她灌輸不要出門拋頭露麵、呆在家裡才是享清福的思想,偏偏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隻在心裡苦笑大概我是前世辛勞慣了,沒有享受這種福氣的命。她是真的打心底裡不想呆在家裡,聽著婆婆嘮叨。看了二嫂沈瑛兩眼,沈瑛則像是習慣了,邵太太講話的時候,她在一旁順從地聽著,從不打斷或者插嘴,偶爾會點點頭表示讚同邵太太的話。
坐下還不到一刻鐘,靜姝就產生了一種強烈要離開的衝動,她還是克努力製著自己的行為,最後乖乖地微笑這聽完了邵太太的苦口婆心的勸告。
邵太太今日這一番嘮叨,使她徹底認清了一個事實,她和這兩個女人,尤其是婆婆,沒有共同話題,從根本的思想上就沒有統一,如果要她一直呆在家裡聽她嘮叨,婆媳矛盾避免不了。
晚飯的時候,邵四準時地回了家。吃罷飯,邵太太卻把邵四叫下了,說有事要和他談。
靜姝便先上樓回了房洗澡,她幾乎不用深入思考便知道邵太太要和兒子說什麼。等她洗完澡時,邵四剛好回房,一見她便笑道“這是怎麼了?方才吃飯的時候,小玉同學就悶悶不樂的,難道是頭一天去醫院就遇到了一個嚴厲的院長上司?”
小玉?靜姝愣了一愣,答道“不是。院長是個非常和藹的人。”
“跟你開玩笑的。我豈會不知道是因為我母親?”邵四一邊說一邊解開了腰間的皮帶,身上的製服很快被他脫下,露出裡麵白色的襯衫來。
靜姝聞言看過去,見他一雙修長的手指正解到了襯衫的第三顆紐扣,他健碩的胸膛馬上要包裹不住,但那中央的一條縫隙中卻露出了一些毛發。
邵四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胸口,第一反應以為她是被自己迷人的身材吸引,心裡美滋滋的,可一低頭才明白過來。邵四迅速想到了之前做的某個夢,手也不繼續解襯衫扣子了,接著說道“你放心,我母親以後不會再勸你呆在家裡了。”
靜姝驚訝地問“真的嗎?你剛才都和母親說了什麼?”
邵四衝她拋了個眼神道“我先去洗個澡,洗完了再回床上和你說。”
這話聽著真是怪怪的,她簡單收拾了下,掀開被子先躺下去了。
邵四圍著浴袍出來,見她人已經蓋著被子躺下似乎是睡著了,就悄悄走過去,輕手輕腳地俯下身子去看她。
哪知她並沒有睡著,他一走近,她就嗅出了他身上的味道,卻一直閉著眼睛裝作睡著了,等了一會,他的氣息還是沒有消散,反而是離她的臉越來越近了,她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他胸前緊實健壯的肌肉,和那些線條分明的肌理,中央更是一片光滑,沒有一點毛發,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邵四順勢壓了上來。兩個人抱著嬉笑著在床上滾了兩圈。她心裡數了下日子,忽然數出來今天又進入了危險期,一下子不敢繼續鬨了,爬起來,嚴肅地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呢,究竟是怎麼跟母親說的?怎麼就說她以後不會再勸我了呢?”
邵四身體躺著,手卻還在她身上不大安分,沒個正經道“空手就想套白狼嗎?”
她掀開他的手,躺下來翻過身道“你不說就算了,那我睡了。”
邵四跟著側身躺過來,貼到她身後,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在耳邊小聲道“她雖然是我母親,可也得聽我的,畢竟不是我生母,我下定決心要做的事,隻要形式鄭重地讓她明白我讓你去醫院工作的決定是有其他重要的目的而不是胡來,她就不會跟我對著來,小玉明白了嗎?”
小玉?這是以後要跟著她的新稱呼了嗎?實在是不好聽。她曾經聽到有的先生喜歡喊太太名字中的某個字疊在一起喊,比如四哥親昵地喊四嫂“夏夏”,而她的名字也確實不大好這樣叫。難道他要喊她“靜靜”、“姝姝”,他若是真敢這麼喊,她準要起一身雞皮疙瘩。她這時又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邵四的手真的是防不勝防,她稍不留神睡袍的領子就被他趁虛而入了。
眼看著形勢正在朝著不可遏製且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她急中生智,趕緊沉了臉色,質問他道“等一下,我還有事情要問你呢。院長今天對我畢恭畢敬的,可我隻是一個即將畢業的普通女學生,他有什麼理由對我畢恭畢敬的呢?是不是知道我是你夫人?你和醫院那邊打了招呼?”
“怎麼可能呢?”邵四的聲音沉穩如水,“我隻聽過他的名字,想必他也隻是聽過我的名字,說不定人家都不關心政治,聽都沒聽過我。所以,我們互不相識。”
“你要和我說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邵四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猜,他待你好大概是因為他和你的老師薑先生熟識,你想想,兩個德高望重的行內人,就算不認識,也是惺惺相惜,看了你老師的推薦信,知道你是他的學生,所以待你好。”
真的是這樣嗎?她還是有些不信。
邵四又道“你再想想,醫院裡其他人也都對你畢恭畢敬嗎?”
“這倒沒有,”靜姝邊回憶著邊道,“就院長一個待我特彆好,其他人倒是挺正常的,而且有兩個女醫生,似乎對我還有點成見,看起來不大歡迎我。”
邵四道“我不想看到你在外麵受一點委屈,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有兩個女醫生不歡迎你?是哪兩個人?叫什麼名字?我是不是得親自去拜訪一下你們院長,讓他對你特殊照顧一下。”
“千萬彆,”靜姝忙道,“你最好也不要讓家裡的司機每天接我上下班了,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那不行。你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去做,唯獨不讓人接送你上下班不行,那樣我不放心。”邵四語氣堅定。
靜姝見他態度堅決,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也就不再要求。
邵四又道“那你還覺得是我提前跟你們院長打了招呼嗎?若是還繼續懷疑我,那我明天就去拜訪一下他。”
“求你不要,”她主動湊近示好,“還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問你。”
“這麼多問題?還想不想再做點其他的事情了?”
“你又來了。”
“那夫人還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你老實交代,你跟我老師薑老先生之前又是怎麼認識的?他當初為什麼會答應你願意當我們的證婚人還和你合起夥一直將我蒙在鼓裡?”
“這個……說來話長,今天是說不完的,”邵四打起了太極,“你三哥不是也跟我們合起夥一直把你蒙在鼓裡嗎?你怎麼不問你三哥呢?”
“我問了,三哥就是不說。”
邵四忍俊不禁“還不是因為我太出色了,你三哥認可我當他的妹婿,你老師認可我當他學生的丈夫,往後說出去多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