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光鈿影[民國]!
邵四把她擁在懷裡,隔著衣服將手伸到她的小腹上,摸了下便不放手,好言好語地哄著她道“醫院就不去了好不好?懷著孩子本就很辛苦了,反應又厲害,每天還要工作那麼久,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靜姝道“我是想著先請一段時間的假期,等過一段時間孕吐反應不那麼強烈了再去上班。”
邵四皺了眉,並不想答應她,隻道“再說吧,這幾天你就好好呆在家裡休息,懷孕的事,還是先告訴母親和二嫂的好,她們知道了肯定會多照顧著你,反正,你上不醫院也會引起她們懷疑的。”
靜姝點點頭,想到這時賀夫人與賀小姐還在家裡做客,他們夫妻兩人就這樣離席回房間遲遲不下去似乎不大禮貌,便對邵四道“賀夫人和賀小姐還在家裡呢,我們一直不下去是不是不大好?你趕快下樓去吧。”
“不用想那麼多,有母親二嫂在下麵應付了,咱們也不是主角,”邵四繼續抱著她,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又說,“況且這門親事也成不了。”
靜姝道“賀小姐既然願意來家裡做客,就表明她還是有意願和邵家結親的,可她卻不是振康喜歡的那一類女子,有些可惜了。”
“賀小姐雖然來了邵家做客,但也不見得是為了振康來的。”邵四篤定地說。
皎皎這時端了碗熱粥進屋,邵四接過來,拿著勺子盛了放在嘴邊吹得不燙了才送到她嘴邊。
她推開了並不想吃。
“真的就沒有一點胃口嗎?”邵四勸道“剛剛都怨我給你夾了你不想吃的菜。這個粥不油膩,很清淡了,多少吃一點吧,夜晚還那麼長,不吃一點東西怎麼行?”
她才張口吃了一勺。
邵四伸出拇指將她嘴邊的米汁擦了,拇指繼續在她臉頰上徘徊。“剛才那位賀小姐沒看振康一眼,卻不住盯著我看。”
“噗——”她沒忍住,身子笑得一抽一抽,“你是想說,人家是看上你了嗎?”
邵四不解“你怎麼就不吃醋?”
她就勢捉住他放在她臉上的手壓在臉邊蹭著,笑得不亦樂乎,“因為我知道賀小姐其實喜歡的人是豫光,人家多看你幾眼不過是因為你和豫光長得一樣罷了。”
“真的嗎?我還以為她要勾引我呢。”邵四乾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讚揚她“小玉真聰明呢,我都沒看出來,你是怎麼看出來她喜歡的人是豫光的?”
“今天母親跟賀太太談話,一提起豫光,賀小姐就馬上集中了精力去聽她們講話。吃飯的時候,也是拐彎抹角地想知道豫光為什麼還不回來?”她自信地說。
邵四便以一副讚歎的目光望著她道“你都可以去做偵探了,我看那巡捕房的某些人都不如你。”
“話說回來,那賀家小姐又是幾時見過的豫光?看樣子是喜歡得不輕,明明不喜歡振康,卻借著長輩們撮合她和振康的契機來邵家做客,隻為了能見到豫光。”
“這有什麼奇怪的,豫光招惹過的姑娘還少嗎?”想到豫光,邵四便不由地想歎口氣。豫光已經有幾個月不回家裡歇了,估計是一直和那個女人呆在一起。
不能再拖下去,是時候計劃著怎麼做個惡人棒打鴛鴦了。邵四心想。
賀家小姐和振康的婚事果然還是沒成,邵太太感到非常惋惜,得知成不了的時候就開始數落振康,幸虧又在節骨眼上聽到了靜姝有孕的消息,這才放過了振康。而邵玉凝聽說這個消息時,興奮地都忘了自己還在和四哥鬥氣了,第一時間跑去找靜姝求證,得到靜姝證實後,邵玉凝表現得比她四哥都激動。
邵家人都信了不至三月不報喜的說法,對靜姝懷孕的消息一直守口如瓶,數著日子估摸著滿了三月,才鬆懈了口風在人前毫不忌諱地講。
靜姝的孕吐反應實在是不尋於常人的厲害,懷孕三月,沒有一個禮拜胃口是特彆好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去醫院工作。一閒下來,她真是慶幸懷孕的時機對了。若早幾個月就懷上,她就沒有滿半年的醫院實習經曆,晚幾個月懷上,她怕是要挺著大肚子去準備畢業的事情了。照這個孕吐的反應,真不知道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還有沒有機會重回醫院工作。
看著她經常一吐就吐得昏天黑地,邵太太都心疼哭了,更彆提邵四看著有多麼心疼了,甚至後悔當初那麼努力,要是早知日後她要如此受苦,他就會和她商量著不要孩子了。現在看著她受苦,他不能替代,也做不了什麼,隻有安慰她“以後咱們就不生了。”
吐的時候雖然痛苦,但她過後一想,幾個月後就會有個可愛的孩子誕生了,長大一些了繞在膝下歡蹦亂跳的,日子一定有趣得多,也就覺得眼下的日子沒有那麼難熬了。
喜訊很快也傳到了喻公館。
這之後,喻三有一回在外麵一場飯局上碰著了邵四,特意囑咐他“靜姝如今懷了你的孩子,你更加不能叫她受委屈了,早點回家去陪著她。之前我還聽說她和你鬨了彆扭,你半夜裡負氣出門,把她一個人丟在房裡,結果第二天下暴雨,她大早上的,不打傘就跑出去找你,也沒去醫院上班。”
“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邵四簡直比竇娥還冤,“結婚以來我們夫妻恩愛的很,可沒有吵過一次嘴。”
“那還是我聽岔了?那天早上,可是皎皎親口在聽筒裡跟我說的,還能有假嗎?”
邵四稍微動了腦子一思考,不由笑道“三個多月前是不是?三哥就彆閒吃蘿卜淡操心了,我跟她好著呢。你也不算算時間,那正是我和她努力生孩子的時候,每天都如膠似漆的,怎麼可能吵架呢?”
說他閒吃蘿卜淡操心?他的親妹妹,他怎麼就不能關心了?
喻三氣憤至極,當初怎麼就看走眼答應他和自己妹妹在一起還和他串通一氣騙自己妹妹跟他結婚呢?自己當初是腦子裡哪一根筋搭得不對了?結果還沒過幾日,邵四又乾了一件事情,顛覆了喻三對他的認知,以後每逢見到靜姝,喻三就要在她跟前說邵四的壞話“邵四真是忘恩負義、小肚雞腸。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你們的婚事,不該給你們當主婚人。”
誰知靜姝聽罷不幫自己說話也就罷了,連中立的立場都保持不了,還幫著邵四一起頂撞他“你當初已經跟他串通一氣卻一直瞞著我,你又好到哪裡去?豫棠把那些相片寄給你也是想勸你,為了你好,三哥,你就真的不考慮再娶妻嗎?”
“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話題每到此處,喻三便不打招呼、扭頭就走。
邵四這個人可不是小肚雞腸,忘恩負義麼?好端端的給他寄什麼相片?他每次總是忍不住要看看相片裡那孩子又長高了沒有。但他真的不打算再結婚了,更何況,他不愛邵玉芳。
“你三哥又在你麵前罵我了?”每次她獨自從喻公館探親回來,邵四都會這樣問她。
靜姝點點頭。“看來他心裡還是放不下我那跟他已離了婚的三嫂。”
“你三哥也不是個好東西,”邵四道,“一副孤獨終老的架勢,不是很喜歡你三嫂麼?當初離婚乾什麼?離了婚又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出了事也不負起男人責任,有比他更糟糕的男人嗎?”
靜姝卻不十分讚同他。“你是不知道。我三哥和我三嫂,唉,我也不知道如何說起,總之大概就是本就不應該走到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嫂心裡沒有他。另外,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是我三哥一個人有錯。”她說這話時,看了他一眼,轉身拿了浴袍去洗澡。
“當然夫人說的才是對的。”他趕緊把人一路護送進浴室。她三嫂曾經跟他二哥有一段過去,之後又嫁給了她三哥,她三哥離婚後,又和他的三姐生了個孩子,這其中真是扯不斷的糾葛。
自她懷孕後,她就沒有單獨一個人洗過了,他怕地上滑她一個人在裡麵不慎摔跤,所以每次在她洗澡的時候他都要親自跟進去,要麼是幫她擦洗要麼是脫了衣服和她一起洗,但全然沒有鴛鴦戲水的樂趣,因為他時時得忍著下麵高高支起的帳篷,就這麼日複一日地,親眼看著她平坦的肚子一天天隆了起來。
大家都說,有身子的女人愛吃酸的十有八九會生出個兒子來,邵太太見她喜歡吃酸的,篤定地說她懷的肯定是個男娃,於是邵家裡裡外外的人個個都篤定得跟神醫似的,他們堅信四少奶奶將來肯定會生個大胖小子。
靜姝現在已經懷孕八個月,最近倒是沒孕吐了,可對酸食的喜愛卻依然沒有停下來,夜晚睡覺前忽然就很想吃酸的,想著玉凝上回從外麵帶回來的糖炒山楂想得挺不下來,恨不得馬上就要吃上,實在是沒忍住和邵四說了,這個時辰哪裡還有什麼人營業做生意,但邵四卻是二話不說,穿著衣服就從床上爬起來,親自開車出門、滿上海地挨家挨戶地去找了。眼下已是深秋了,他在寒風裡兜了一個時辰後,終於才看見一個還沒關門的店。
雖然幾經折騰買了回來,但他卻隻允許她吃一顆,雖然她也知道不能吃多,可就是忍不住,吃了一顆後還可憐巴巴地求著他,但邵四就是堅持著不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