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牛卿之宛如雷鳴般的呼嚕聲,有李同夫婦輕言輕語的說話聲。
“老李,你說俺家娃今年會不會回家呢?”
“我咋知道。”
“老李,你說俺家娃在清禾城討生活過得好嗎?聽說他打工的客棧掌櫃很摳門的。”
“苦點背時,讓他學撈屍他看不上,跑去城裡當個小二,現在還沒討到媳婦。”
“你個老頑固,可不準這麼說我娃兒。”
從窗紙的影子上可以看出,一個婦人正抬手捏住漢子的耳朵。
“得嘞得嘞,快鬆手,這麵再不和就乾了。”李同自然拗不過自家娘子。
婦人聞言似乎也很著急,趕忙說道:“是是是,趕快和麵吧,牛小兄弟雖說順路,願意幫忙捎些燒餅給娃兒,但咱也不能耽誤彆人時間,今晚得把饃饃趕出來。”
說話間,兩道人影又忙碌起來。
姚望想了下後,還是沒去敲門打擾,他找到附近一顆梧桐樹,一躍來到樹丫之上,就這麼坐在上邊,等待天明。
樹下蟋蟀唧唧聲不絕於耳,村中時不時傳來犬吠與之附和,小屋外的燭火就沒熄過,雨水順著稻草屋簷,滴答滴答連成白線。
“老李,你和麵勁大些,麵粉鬆了烤出來不好吃。”
婦人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樣,“我這邊火生好了,娃兒愛吃酸菜饃饃,你去撈些酸菜來。”
屋內就又傳出李同的腳步聲,隨後便是一聲驚呼“糟了”。
“咋了?”婦人走動,她的影子也越拉越大。
“老酸菜吃完了。”李同回答。
隨後,屋內便陷入寂靜。
如此又過去許久,老舊木門被人從裡邊推開。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從裡邊走出,婦人麵容蒼老且焦黃,這是被柴米油鹽熏陶幾十年後留下的痕跡。
她看了眼屋外的雨水,暗罵一句倒黴,卻也一點都不猶豫,踩著水窪踏出屋子,淋著雨向著鄰居家跑去。
姚望見狀,眉頭輕輕皺起,隨後嘴唇微抬:“風吹雲散。”
話音落,烏雲被一陣狂風吹得七零八落,月亮重新露出皎潔的臉龐,綿綿細雨也隨之消散。
雨後的小村,空氣都比以往要清新許多。
全是黃泥磚砌成的村道中,一位婦人腳步匆匆,她感謝著老天開眼,同時敲響鄰居家的院門。
“誰啊?”
“我,隔壁劉姨,給娃娃做些酸菜燒餅。”
“磯呀——”
木門被人打開,一個年輕女子探出頭來,問道:“你家輝兒不是在清禾城嗎?”
“這不遇上要去清禾城的好心人嘛,讓他幫忙帶些過去。”
“那感情好啊,輝兒去了大城,以後肯定比你家老李混得好。”
“嘿嘿。”
聽到誇自家娃兒,婦人隻是傻笑。
不一會,她便捧著一把酸菜,如同十多年前,捧著還是嬰兒的娃娃一般,神色格外珍重。
在這個平凡的小村,平凡的夜晚。
兩位父母熬了個通宵,煮出了世上最美味的酸菜燒餅。
姚望將一切看在眼中,他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心安。
“真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