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
聞言一怔,櫻唇動了動,眼瞼稍垂,雨音霜故作欣然道:“怎會有異鄉之人不懷念故國風土呢?”反問低語代替答案。
對此不置可否,櫻吹雪徑自重複一句:“你,不願。”
“我……”
話到嘴邊複又止住,隻因一份難言的情絲作祟,一段牢牢牽係著一個命途難料的流離男子,另一端則緊緊綁縛住冰霜般的女子心魂。
哪怕未能確認蒼狼生死,雨音霜亦不會同如今明知蒼狼所受遭遇一般的糾結。
她願意同此身結交的第一位異國友人奮戰到最後,但,卻不忍更不希望親眼目睹屬於他的最後,於是她在蒼狼送彆時選擇離開。
但又因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作祟,甫出罪牢的雨音霜選擇同風間始告彆,隨後折返隱匿暗中——
【“再會了,霜!”目送倩影遠去,蒼越孤鳴悵然自語出聲。
波動情緒轉瞬壓下,蒼狼反身行至邪詭骨椅下首,直麵座上老者。
冷殘目光陰沉斜睨眼前男子,昔日一場巨變淪至如今境地過後,早已對人間情義不抱有絲毫信任的惡牢罪首對此無感,遂漠然道。
“獨自留下,是有所覺悟了嗎?”
“父親說得對,我太軟弱,太無能,太過天真。”
生父批駁言辭猶在耳畔,如今看來確為金玉良言,腦海自嘲話語不住起伏,確是難抑滿腔恨火洶湧。
“但我還是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話音落,蒼狼雙膝重重跪地,並非象征拋卻在男子如今看來毫無意義的王儲尊嚴,僅為代表蒼越孤鳴以己骨血償還父債之決心。
“我用我此身,還你這數十年的折磨,這數十年的光陰,所有父王欠你的,我都還你,都還你!”
衣下肌肉緊繃,自毀發力,伴隨骨碎聲響,鮮血已自足履中滲出,
“隻要你,替我報仇!”蒼狼頭額磕地,刺目朱紅逸散滿地,潺潺血水流入磚間狹縫。
此身仇怨山高海深,老者見狀,仍舊無動於衷,道:“不夠,這樣還不夠!這樣還無法泄除我的恨!”
“替我報仇,報仇……”
儘管血汙滿麵,痛楚接連席卷神經,但一心複仇的蒼狼對此渾若未覺,僅餘身體在殘存理智驅動下,下意識地繼續加碼。
氣息隨著胸膛的起伏吞吐,男子後背筋肉就好像跟著呼吸震顫一般,脈絡竟似按不住,要掙脫出來。
吞吐節律陡然一停,蒼狼背後皮肉下鼓起條條脈絡,像是虯龍勁節一般,撐開挺拔骨架。
筋動骨移,摧勁錯位,男子一口濁氣長吐鬆懈,骨節已碎,血肉撕裂,玄衣後心隱見峻峰凸起,其下是繃斷的森然白骨橫貫當中。
目睹殘酷自刑過後,眼前青年頹然倒地,惡牢罪首言辭無情依然:“還是不夠!你父親加諸在我身上的,遠遠超過這些。”
“哈……哈……”
慘烈氣機,伴隨壓抑的喘息聲,彌漫場中每一寸空間。
“那就拿去……你全部拿去吧!”
急速粗喘過後,近乎崩潰的思緒勉力判斷對方仍是未有滿意,蒼狼強忍肉軀苦痛,餘念僅存複仇二字。
“我的骨,我的血,我的生命,都給你,隻要你……替我報仇,報仇!”
低沉哽咽的聲調,無力地重複著近乎哀求的字句。
“替我……報仇啊!”用儘生命怒號,隻為一個執念。
顫抖的左手勉強聚力拍鞘,隨身佩刀破空飛起,鋒刃倒懸,落點緊鎖男子其人。
“哈哈哈……”
此情此景,老者全無憐憫神色,兀自發出一陣長笑,冷厲笑聲回蕩,潛藏著難解的情緒,似快意還悲涼。
笑聲中,蒼狼垂首闔目,待死關口仍是不放血海深仇:“我要報仇!”
“嗤!”鋒刃劃破肌膚,殷紅血流依循刀身淌落】
回憶戛然而止,雨音霜倏地返神定念,一顆芳心更是搖擺不定。
“既不願,那就留下與他共度風刀霜劍。”
既為過來人,對方躊躇緣由了然於胸:一方是生養恩厚,另一方是情之所鐘。
己身遭遇在前,櫻吹雪自不希望後輩重蹈覆轍。
言未定,女浪人右手五指凝氣幻出奇兵在掌:“晚雲皓色秋風起,月淡無塵滿星移。術數能算道不儘,天命始終有儘期。”
優雅詩號字字珠璣,櫻吹雪姿態丕變——
櫻粉發絲綰成高盤發髻,後束長直金鳳冠對釵。
卸下嵌珠麵具的鵝蛋型臉龐上眼若秋水,柳眉精致,錦衣宮裝覆去勻稱豐滿的曼妙身材,點綴一身溫柔嫻靜的婉約氣度。
正是西劍流四天王之青龍·天宮伊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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