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彆人肯嗎?眼前所見的眾俠士,有一些人是為了執行他們心中的正義,菩提尊或可勸退。”
說著,玄之玄抬手一指身後群眾。
“但另一群人,他們的家人、朋友甚至愛侶,皆死在魔世手下,他們心痛卻無力,如今立場對調,他們想討回一點東西,也不能嗎?”
“殺伐不能討回什麼。”一步禪空道。
“那魔世又因為殺,得到了什麼?又為什麼一定要殺?”蒙昧始覺回過身來,目光直直越過一步禪空投往其人所構築的防線之後,“菩提尊,你該先用這句話問站在你身後的魔眾。”
“好,你們要殺就殺!來啊!”
個性野蠻衝動的日唱寡魄忍無可忍,當即衝上前來意欲定孤枝,孰料竟被另一魔兵頭目攔下。
“你做什麼!閃開!”
此情此景,看得左帥言辭放冷:“魔就是魔,惡性難改。”這也是在場群俠共同的想法。
“殺掉他們啦!”此時此刻,尚同會眾愈發躁動。
“菩提尊,看到了嗎?”玄之玄轉眸看回一步禪空,“這就是你想保下的魔眾,你口中會改過的蒼生!”
“這隻能證明,貧僧不是渡他們的人。”儘管身陷如斯境地,菩提尊依舊不改初衷。
“縱使這樣,菩提尊仍然奮不顧身?”
“佛國法門千千萬萬,天門佛脈萬萬千千,就算不是貧僧,尚有他人能渡。例如梁皇無忌,雖是魔身,但仍成正果,若因力有未逮隨意斷送生路,非貧僧作風。”
“我尊重佛門教義所表達的信念,但若單憑理念淩駕人情義理,難道不嫌殘忍嗎?”
“佛法不脫人情,何言殘忍?”
“殘忍的從不是佛法,而是——”說到這裡,蒙昧始覺深深注視一眼菩提尊,“人!”
以退為進的話術隻為接踵而至的反攻。“每一個人都有對自己殘忍的權利,菩提尊能做到,但尚同會的群俠呢?”
“為了你的慈悲,你要他們放下仇恨,為了這群魔眾茫不可期的改過向善,你要他們放下仇恨?”
“但是他們殺人時,可曾想過刺身的鮮血留在他們的刀下,你懇求時,可曾想過刺心的鮮血流在你的慈悲之下?”
“放不下是我們的折磨,改過是他們的救贖。用我們的折磨換取他們的救贖,菩提尊,你的慈悲,太過殘忍!”
一聲反駁脫口,玄之玄背後水藍輕紗披風揚起,伴隨直擊靈魂的話語接連落定,部分尚同會眾甚至聽到動情處為之潸然淚下。
想想昔日俏如來寬恕西劍流部眾的舉動吧?像這般兢兢業業站在群俠角度思考的武林盟主當真可謂罕有了。
“盟主說的沒錯,這算什麼慈悲?這算什麼?”
“阿彌陀佛。”
似為沉淪眾生不醒而悲戚的一步禪空低喧一句佛號,風中聲聲佛誦,身上曆曆血蒙,眼下隱隱哀慟,心底默默哀鐘。
“梁皇無忌魔身修道,是梁皇的機緣,如果他們真能改過,這也是他們的機緣,但是憑什麼要我們給他們這個機緣?”
一如昔日梁皇無忌的機緣是由靈魔大戰下受害最深的靈尊所給予,長者寬恕舉動值得欽佩。
但僧者又有什麼資格以此為標準苛求俗世中人。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不外如是。
“確實,慈悲,不該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所以有人實行了,是尚同會的俠士。”聽到這裡,群俠麵麵相覷。
“慈悲,就烙在貧僧的肩上。”
一步禪空撫了撫肩頭創傷,那是僧者借術法強自代接因果的印記,他救下了本該死於刀下的魔兵,而總歸不忍傷及無辜大師的群俠也願意選擇暫緩追殺。
這是俠義,但卻不等於慈悲,於是玄之玄問:“刀痕是慈悲,刀刃是殘酷,菩提尊是想說,一體兩麵嗎?”
“外界常用不同的字句去形容一件事物的本質,甚至隻是擷取片段,割肉是殘酷,割肉飼鷹則是對自己殘酷,但後續呢?殘酷不會是結束,如同惡途的終點,未必不能開出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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