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王骨脫手的非然踏古又為並步點劍迫退數步,甫站穩再定睛,凝身端立好比迎風禪座的荻花題葉舉手便待接過回落的天師雲杖。
尚未觸及龍虎王骨的高舉左手率先對上挾有強悍真力的一掌。
“誨人不倦!”
傾力一擊氣貫天地,黑雲壓頂,突現異象落在荻花題葉掌心倒似擊在水中,柔若無物。
一石激起千層浪。
來不及細思個中關竅的忘今焉身形淩空提氣借力,鬥然再升數丈,搶先奪下雲杖。
旋即他便感到腰腹一痛。
“殺矣汝生一字哀。”
相似的詩號,略異的詩韻。
荻花題葉仿佛全然不用回氣一般。
掃足清雪畫出半弧的他旋身遞掌一氣嗬成,勁力渾圓運轉夾帶風聲淒厲卷動六花並托而出。
本該講究以柔克剛的招式竟在他手下演化出剛猛淩厲、恢宏浩大的氣象,並且隨著掌勢運轉、勁力吞吐,爆發出一聲雷霆般的轟鳴。
亂竄的氣勁在體內瘋狂破壞。
吃痛之下偏又反擊不能的非然踏古錯愕瞬間,整個人如同破袋似地向後拋出數丈重重栽倒。
嘴角溢血不止的他身子軟軟垂下,橫臥雪地氣絕當場,一動也不動。
儘管四肢僵硬不能動彈,五指依舊握緊象征神君權利的道域王骨,卻也堪稱死不瞑目之典範了。
踏步上前的荻花題葉伸劍往杖稍挑去,便欲收回天師雲杖。
驀地裡忽聞一聲大喝,躺屍的忘今焉驟然暴起縱身高躍,掄舉雲杖在半空中直劈下來。
原來他教浩掌一擊,身受重傷,卻未立即斃命。
他故意一動不動,隻待旁人上前察看,便施展臨死一擊,與其同歸於儘。
非然踏古這一擊之中,將身上力道半分不餘的使了出來,眼看蒼越孤鳴乃至風月三人儘皆救之不及。
豈知荻花題葉竟似早有預料。
踮足後移的他擬似錦鯉穿波,間不容發避開亡命之招。
心知不妙的忘今焉還來不及展開後續殺招,抬眸覷敵的他那邊廂便即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記淩厲絕倫的刀招,目透冷寒的荻花題葉手中無刀,眼裡有刀——
眼刀!
功體儘廢依舊能為高絕的荻花題葉果然深藏不露。
就算他已露了,也不見得那就是他唯一的絕學。
這個人,永遠還有絕招,永遠會留下最後一著。
所以他甫掀底牌,就是曠絕古今更讓九算為之勠力的縱橫九字訣,再一開眼,便是可以用雙眸發射的眼刀。
凜冽幽寒的刀鋒猶勝一弧殘月,在冷寂孤寞的雪原中勾勒出經受歲月磨洗的無邊蒼涼。
劃破幻境的是一柄三尺青鋒。
當一個人頭顱被斬下,自然可以無視種種幻術。
無頭的身子一仰,向後直摔,屍首分離的忘今焉這才真正死去。
淒慘死狀映入荻花題葉眼簾。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能表達感情,憂鬱深邃,眼白純淨無暇,瞳孔漆黑如夜,長長的睫毛,翹且卷,已比得過女子。
這是闊彆經年以來,風中捉刀第一次細心端詳荻花題葉的眼睛。
在其餘的時候,風逍遙總是會極力避免與他的目光接觸。
因為那總是會令風中捉刀想起,在他們結交的日子裡有近乎三分之二的年頭,那雙極為好看的眼睛是空虛寂寞的。
但直到今天風中捉刀才發現原來一直被認為失明的荻花題葉居然是裝瞎。
就好像一直被人認為起肖的無情葬月是裝瘋那樣。
‘所以歸根結底就瞞著我和雪兩個人嗎?’
同樣慘遭欺騙,暗自喟歎兄弟叛逆不願袒露真心的風逍遙如是想著。
然而心中卻無多少為人愚弄的憤怒情緒可言,滿盈心頭的是由衷欣喜。
方從欣喜情緒中抽離出來的風中捉刀就看到荻花題葉指拈金針,插入無情葬月背後穴道做過緊急處理助其按下傷勢……
大地又靜了下來。
蒼穹下,隻有雪花落地的輕響。
一片一片的雪花,寂寞地掠過夜空,夭折在大地上,那飄落也是一種寂寥的聲音。
目送風花月三人離開的蒼越孤鳴緩步踱至非然踏古身邊。
積雪蓋在忘今焉頭上身上,猶如棉花一般。
人身本有熱氣,雪花遇熱即熔,如何能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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