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看著意料之外的兩條身影,荻花題葉雙眉微挑。
“不想月竟會帶人來。”
‘他在你眼裡是有多孤僻啊。’性格灑脫的霽雲內心活躍。
“但花貌似沒有多準備一副碗筷,”荻花題葉麵上故作為難,“這該如何是好?”
有意無意被荻花題葉視線掃到的士心察知對方使壞企圖,頓感不妙:‘那你就該把位置讓給客人啊。’
假意思考片刻的荻花題葉再開口,振振有詞。
“常言道,尊老愛幼。”
場中年齒最少莫過童子,沒有讓他們挨餓的道理,遑論靈界兩位為此地東道,餐風飲露更顯失禮。
思來想去,能輪空的人選隻有在劍學兩宗門下四者裡擇出。
挽臂拂塵輕搖,地蔓綠植如被,或開辟鬥場一方,或結纏藤椅蒲團二三,荻花題葉請靈界滿門落座後,方徐徐笑道:
“花月出手,未免礙於彼此交誼不能全功,是故我倒有個想法。”
無情葬月靜待下文。
“不妨由士心與這位小兄弟進行角逐,勝則得享美味,敗則忍饑空腹,如何?”說著,荻花題葉瞧了眼霽雲,為免醉夢無花刻意謙讓的他補充了一句,“我們四人恰巧分屬兩派,花月更虛長幾歲,為顯公平,若凱風弼羽敗,花同他一道辟穀,反之亦然。”
連坐規則一出,霽雲隻覺肩上壓力更沉,頓時熄了原本走過場的幾分小心思。
反觀士心,回應更是直白,上前幾步:“陰陽學宗——凱風弼羽,拜候!”
倘若換了兩年後的他或許並不介意與人分享。
然而有了數月來一番經曆認清求存艱難的士心少年占有欲作祟,更不願賣力掙來的報酬旁落。
儘管明知荻花題葉彆有用心,畢竟餐食不足隻需二次開火就能解決,委實沒有逼上極端的必要。
但這仍無妨不問情由的全然支持,解下佩劍的無情葬月反握竹鞘抽離映霜寒將之遞給霽雲語出莫名。
“留情,是傷害自己的毒藥。”
根基未足,刀劍兩宗武學總須得借重兵器方能發揮最大威力。
日前早聞劍中藏劍之妙,親眼目睹卻是頭遭。
暗青色紋理散發著霜冷光澤,陰繪百龍盤旋……細細打量手中寶劍的霽雲愈看愈感愛不釋手。
眼睜睜看著對麵得到神兵加持的士心見證對方師徒和睦,鬼使神差地,他下意識看向荻花題葉。
自顧找了個最佳觀察位置的他引靈蘊木再添藤椅兩張,呼朋引伴邀請無情葬月同坐。
對士心那如許多在外麵受了委屈被刺激的小孩子般求安慰的眼神置若罔聞。
或許也非置若罔聞……
安穩落座的荻花題葉蹺起一腳,老神在在繼續加碼。
“另外,花承諾,替勝者打造一柄最合適他的神兵利器。”
聞言,莫前塵,歎悲歡對視一眼,同感歎服。
歎服於靈友思慮周詳。
劍宗兩位總歸是後來者,以武爭勝奪籌雖屬江湖尋常,但那也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基礎上。
越俎代庖訂下戰約未免有失公允,其實士心並無接受的義務。
而荻花題葉在此基礎上添了彩頭,情況則又有不同。
至此,兩人爭取的目標不再是一餐一飯,而是來自鑄手的一個承諾。
對此,霽雲肉眼可見的心動了。
就像凱風弼羽從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會為一頓飯而奮鬥,醉夢無花也沒有想過。
隻是荻花題葉開出的價碼委實令人無法拒絕。
於是落座二哥身邊的無情葬月先接過兄長遞來杜康一盞,隨即便見向來隨遇無爭的霽雲將映霜寒倒持反背身後,踱步入場與士心遙相對峙。
“仙舞劍宗,醉夢無花!”
霽雲轉手將劍正持斜橫在身前,左手食中二指捏成劍訣虛按劍身,亮出一個門戶。
“領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驟聞紅衣大哥哥名號,場邊童子下意識交頭接耳;“醉夢無花……”
聯係師長道號,這應該不是在有心針對。
這廂莫前塵、歎悲歡見機得快,施術隔音護境以免乾擾場中對戰。
那麵議論紛紛入耳,原本在慢飲杯中物的無情葬月忍不住噎了一聲。
“咳!”偷眼瞧了瞧荻花題葉神色的他砸了咂嘴,嘗試轉移話題,“這酒,很香……”
“嗯!”漫不經心點頭的荻花題葉一麵專注觀戰,一麵搖杯散著茶香,“風最愛的風月無邊,珍藏的!”
無情葬月:\“▔□▔/
這話是要怎麼接,難不成問這酒怎麼來的嗎?
苗王府,後花園
時間線稍稍前撥,事後反推的風逍遙分析各方動機。
“這就是你這個局的目的,你打算引出背叛的墨者一次清除,他們打算孤立你,然後圍殺……”
“而祭司則要借機震懾乃至清除台麵下的不安定份子。”
另一方麵,冽風濤也在向同僚解釋馳援理由。
“於是他請皇甫霜刃親赴南苗助赫蒙將軍平亂,安排我與慕雲追命關注鐵軍衛動向。”
凰後處在的高峰土地所浸劇毒,正是回爐巫教家學轉型升級的冽風濤練手之作。
眼前人娓娓道來,叉玀連連點頭,顯然甚是信服祭司布計。
隻是還有一點疑問——“你是如何操縱鐵軍衛與王宮禁軍的?”
“個中詳情我也不知,”冽風濤同樣不明就裡,“不過,這方式或許啟發自地門。”
以音波操縱人性將之驅使的理念似曾相識……
尚賢宮
遲歸交令的東門朝日禮數周全:“參見雁王,凰後。”
“佛國方麵?”上官鴻信問。
心懷九界的墨家一直未曾放鬆對各方情報的掌握。
受派遣往達摩金光塔一行的東門朝日記憶中隻停留在地門邊界外。
眼下的他神色遲疑,支吾難言:“佛國?”
不該出現在精英墨者麵上的表情照眼,上官鴻信目光稍瞑,語氣亦沉:“嗯?”
“雁王有何吩咐?”東門朝日恭謹待命。
“還記得你的任務嗎?”上官鴻信又問。
“什麼任務?”
東門朝日隻記得當時駐足聆聽法音片刻的他旋即沿原路返回。
如是奇聞隻當路旁偶遇,倒似第一次聽聞原來還有任務加身的他眼光大惑不解。
“……”
凝眸端詳東門朝日的雁王緘默少時,轉過視線瞥向凰後,語意玩味。
“很有意思,不是嗎?”
“哈。”黑暗深處心思同樣莫測的凰後隻是輕輕而笑……
苗王府,後花園
“你什麼時候感覺有問題的?”風逍遙問。
“我早就預知他們會動手,當我見到孟偏王在祭鼓節的發難,我便確定。”禦兵韜說,“狼朝宮禁錄、羽國誌異,老五的手段,一向如此。”
熟悉的作風與配方,一如當初針對钜子所作那般,無足稱奇。
“所以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月凝灣事件有問題了?“風逍遙接著道。
“引走你,才能專心對付我。”禦兵韜道。
“你明知是調虎離山還放我去?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及時趕回來?”
“我相信你的能力。”
“如果,”風逍遙語氣暗抑擔憂,“我趕不回來,或者死了呢?”親身入局,風險總歸在所難免,飲者實不願墓前灑祭。
然而智者對此倒是豁達。
“對局勢的誤判,本就該付出代價。”禦兵韜答得坦然,更見軍人氣魄,最差結果不過馬革裹屍而已,
有感話題趨沉的風逍遙果斷話鋒一轉:“也因此,原本要回黑水城的修儒,被王上留下來以防萬一。”說到這,宛若想起什麼一般的他忍不住問,“那王上,他是幾時知曉計劃的?”
“王上並不知曉計劃,”禦兵韜道,“我到最後一刻,才將計劃寫在辭呈之上,交給王上配合。”
“王上願意相信你?”風逍遙像是頗感意外。
“君不疑臣,臣不疑君。”
語聲鏗鏘咬字有勁的禦兵韜同念王者襟懷。
說著,他看了眼兀自解下酒壺啜飲的風逍遙,委以重任回報。
“而今,你已是軍長,經此一役,鐵軍衛元氣大傷,新的精銳,必須由你訓練。”
冷不防重擔壓身的風逍遙虎軀一震,心下大叫不妙。
“那你要作什麼?”
“禦兵韜,”鐵驌求衣強調,“是軍師。”
一個晃眼貼身欺近,近距離打量百鎮雄關形象的風逍遙口吻躊躇。
“軍……師……”
繞了個半圈以窺全豹,懷疑目光充滿欲言又止之意味。
也窺得禦兵韜養氣功夫頗足,方才閉目沉息任由風逍遙肆無忌憚。
對著禦兵韜上看下看的風逍遙隨後轉身,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把棕黑檀木羽扇來。
“喏……你這個身形,這個樣貌,麻煩一下,拿這比較有軍師的氣勢。”將扇子塞到禦兵韜手中的他端詳全局,評價道,“嗯,如果多一頂帽子又更像。”
眼看他回身又要去找帽子,禦兵韜這才發作,一把將羽扇丟掉。
“胡鬨!”
戰後談笑聊抒閒情,風逍遙言歸正傳:“對了,當年那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被人相信的事情,才是真的。”禦兵韜的回答仍是不變。
“嗯……”
搖頭晃腦的風逍遙斜斜看了眼麵前人,不再做聲。
半轉身子避過飲者眼光,禦兵韜問:“還有問題嗎?”
“有!”風逍遙舉手道,“你欠我的風月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