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金光塔外,第一波援軍,苗疆三大巨頭親臨戰場,一場地門攻防戰,正式進入決戰時刻!
正當時,更有鱗族太子慢吟散調入局:“聽琵琶,隨波逐浪風流計;賞絕藝,駭浪驚波入酒茶。”
“見過苗王!”
禮節寒暄過後,慧眼瞥過陌生臉孔,俏如來暗自留意。
“這位是?”
“吾,北冥觴!吾代表太虛海境!”意氣風發的鱗族太子語聲傲然,分毫不見當初受攆狼狽。
身攜王骨重寶的他浪跡江湖一番,因著諸般緣由最後仍是投歸苗疆軍營庇護,現今應苗王之請前來關注火線。
“原來是鱗族皇太子。”
兩下介紹過後,再看了眼追隨蒼狼左右的靈字門主,隻道布陣要素齊全的俏如來話意保留。
“不知師相方麵?”
“中苗鱗三方早有和平協定,守望相助,現今地門佛劫甚囂塵上,影響無遠弗屆,中苗聯軍既有為九界計的胸襟,鱗族又豈會獨善其身。”
官方話術拈輕繞重,一派堂皇的鱗族太子心心念念乾出一番大事業來,讓父王刮目相看。
將佛劫風浪抵禦在太虛水界之外就是第一步……
幽暗牢房囚鎖罪犯數日無人問津,今朝,尚同會主、狼朝至尊、鯤帝王儲聯袂屈降。
久困逢人煙,一言不發靠牆休憩的白綺隻是睜眼看了看,複又神遊天外去了。
倒是平素作風較為穩重的留羽一反常態,不住敲捶木籠,喊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試探性地完成第一輪廣澤寶塔清洗工作過後,欲觀後效的俏如來趁機重提舊事。
“你還記得多少過往?有想起什麼嗎?”
留羽聞之大是不解:“為什麼又問相同的問題?”
“我隻是想了解你們。”俏如來說。
“同樣的話,講十次也是一樣,”留羽擺手不耐煩道,“你們來多少次都是一樣。”
“嗯?”聽得此說,北冥觴斑眉一軒,“地門洗腦的影響當真無法根除嗎?”
“你講什麼洗腦?”乍聞外道逆信,留羽麵色怫然,正氣道,“我們追隨大智慧,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也許是觀察的時間不夠。”瞅了瞅身側蒼狼神色,俏如來解釋說,“畢竟他們可能已經被地門控製數年,甚至數十年了。”
進屋到此一言未發的蒼越孤鳴倏地開口,果決明快。
“重病須下猛藥,如今最近的廣澤寶塔雖毀,或者術法仍有殘存,須借外力衝激一試。”
“外力?”俏如來隱隱有了個想法。
“哦?”微微挑眉的北冥觴心感趣味。
“步師!”蒼狼輕拍雙掌,一名身著古樸對襟誡袍褐發蒼顏手持鬆杖的老者入內。
“臣在。”本待拱手垂立待命,然而步天蹤一雙眼卻不儘下意識被麵前奇特病例吸引。
近來受命專心鑽研思能,愈解個中玄妙的他此刻更覺王上之深不可測。摸了摸袖裡法器,暗歎王者計量長遠未雨綢繆的步天蹤一時間更是心悅誠服。
一切俱照還珠樓主排布進行,毫不質疑祭司眼光的蒼越孤鳴省卻問詢,徑自道:“開始吧。”
應了聲是的步天蹤取出一隻粹金法螺來,形如牛角遍掛瓔珞。
“奇金破式·咒刃斷枷。”
指繪六芒布咒法,念念有詞的柏舟靈渚鼓氣一吹,致密音波層化刃,無形之刀即貫白綺眉心。
痛呼一聲的他捂頭暈厥過去。
“啊!”
“白綺!”驚呼一句的留羽急忙合身撲上。
“嗯,我們離開吧。”
拿捏時機方寸的蒼狼分向左右使了個眼色,甩袖就走,步天蹤緊跟其後,俏如來、北冥觴隨之一道離去。
“喂,彆走,彆走啊!”望著兩人背影的留羽氣急大呼,跟著又看向同伴,“白綺,你怎樣嘍?”
半晌,白綺悠悠醒轉。
“我……”揉著額角醒來的他腦海一片混沌,“我感覺有一點頭痛。”
被顛三倒四之記憶衝突淹沒的他四顧茫然,最後衝著自己臭味相投的同道:“這是哪裡?”
察覺身陷囹圄的白綺一瞬間清醒不少,連忙問:“梵海驚鴻和妖僧曇華他們就要殺到了,我們手頭應該還有人質沒用完罷?”
地門
雲遮峰頂,日轉山腰。嵯峨仿佛接天關,崒嵂參差侵漢表。
且說一處荒郊山坳中,雲間獨步兀自修持苦行不輟。
抽刀割破掌心的他雙目似睜非睜,手捧疏溣平端在心,一若迷障橫亙,腦中俱是曆曆過往——
倒吊林中東南枝下,打坐冥想彆開禪辯一輪。
高懸枝頭的念荼羅開題道:
“苦修?”
“苦海修行。”逾霄漢自省正身,垂目低眉的他佛心沉浸更深,糾纏過往恩怨百端。
荒野金刀一對疏溣銀刃,火光刹刹昭徹覺海迷津。
須臾光陰千招過,難得棋逢對手的獨眼龍這才給了個正眼。
“你能給俺什麼明路?”
“去那個地方吧。”逾霄漢建議道。
眼看雲間獨步垂手就要罷鬥,荒野金刀凜發天道一斬再度搶上。
“哼!喝!”快利精準的一刀毫無花哨偏偏避無可避。
“阿彌陀佛!”輕歎佛號的雲間獨步巧轉疏溣,曲直由心的刀招恰恰迎上力道沉重的斬式……
刀鋒劃開肌膚,掌心滲血流紅,抽回心神的逾霄漢注意到地上酒壺。
“嗯……”
再抬頭就看到獨眼龍徑立麵前,他說:“對你而言,苦修是什麼?”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人,化作陌生的關聯盤係錯節。
古怪的矛盾感啟人疑竇,就在深思一瞬頃刻模糊。
收刀起身的逾霄漢麵色如常,像是自然而然地接口道:
“一種警惕。”
獨眼龍問:“地門創造大同之世,還有這個必要嗎?”
“修行,從不問必要。”逾霄漢伸手提起地上酒壺。
“這是黃酒。”獨眼龍提醒說。
“我知曉。”
啵的一聲,原是逾霄漢用嘴咬開泥封,倒酒澆沃掌心傷口。
殘忍一幕煞是痛苦悚人,苦行安難的雲間獨步倒似渾無所覺。
“我時常做一個夢,你,我,還有……”逾霄漢說不下去了。
“還有什麼?”獨眼龍又問。
“模糊。”一把扔掉酒壺的逾霄漢結案陳詞,“總之,以前的事情。”
“以前……”語聲渺茫心思飄遠的獨眼龍看來甚是感同身受,“俺有時,也會想起以前,尤其是……”
逾霄漢默契接過話鋒:“倒吊林,修羅相,異佛之端。”這記憶僅存於兩人的印象當中。
“你知道俺想講什麼。”
“那一役,是你平生第一次遇到抉擇——生與殺。”
“他們都是無辜的人民。”獨眼龍扼腕道。
“誤信邪法,以為大道,最後深陷其中,等發覺的時候,生命已經被控製,最後,就隻剩下兩種選擇。”逾霄漢低眉歎息。
“為外道而生,或者……”獨眼龍話音頓了頓,“死!”
“而你不願殺,所以選擇用自己的性命,將外道引向彼岸絕崖,讓人質能順利脫離控製,自己卻入了閻羅死局。”
雲間獨步目光凝注,凝注獨眼龍腰畔豹眼鑲金刀。
“仁,是你的信念。”
“是你讓俺能繼續貫徹這個信念。”感念恩情在心的荒野金刀誠摯道。
“小事。”雲間獨步答得輕描淡寫。
“若是小事,俺又怎會掛念在心?”獨眼龍道,“記得那名女童……”
“嗯,幸好有救到她,否則功虧一簣,又是家庭破碎。”逾霄漢頷首表示深有同感。
“俺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獨眼龍口吻堅定。
“所以你寧願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下殺招。”逾霄漢說,“你的仁,是對自己殘忍。”
獨眼龍哂道:“你是說你的苦修法門嗎?”
逾霄漢處之泰然不應而應:“幸好大智慧最後也感化了外道。”
“轉移話題。”獨眼龍搖頭淡笑。
“我想起了方導邑。”逾霄漢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遠目望天的獨眼龍不接話頭:“很久了。”
“你也救過我,”逾霄漢神色認真,“所以,不相欠!”
“本就不相欠。”獨眼龍說。
“有你的金刀,我的疏瀹,就不會缺席,這是同為戰友的承諾。”逾霄漢右手握拳撞了撞胸膛。
“哈。”獨眼龍開懷一笑,揭過此節,“對了,說到方導邑……”
這廂沉浸討論的話題漸深,那麵大智慧果斷出手終結兩人暢想。
鐘磬悠揚渾若香煙縹緲,偏偏不著形跡。
“嗯?”逾霄漢靜聽下文。
“顛倒夢想。”獨眼龍慢慢地道,“也許能找到答案,你不會想重遊舊地嗎?”
“現在不會。”雲間獨步婉拒說,“一切總要以任務為先。”
說完,一身斑絨大氅的他撿起酒壺就要出發。
大智慧特意交代不是一個人的任務,荒野金刀默契跟上,追問道:“那任務結束呢?”
似是聽出摯交意願,不忍拂了獨眼龍之好意的逾霄漢答得模棱兩可。
“或許吧……”漸趨模糊語聲錯落一番投契交誼。
荒野營帳中,借圓光成鏡聽罷牛頭不對馬嘴的一段對話,場中一時緘默下來。
在尚未恢複記憶的留羽與擺脫地門桎梏的白綺的思維模式碰撞間,不難想見兩名惡徒昔日罪業之深。
暗歎阿彌陀佛的俏如來頓時熄了求情心思。
未知罪者過犯以先,向來心存仁慈的他本意是以更溫和的手法幫助兩人醒覺,也借此窺探無我梵音之玄妙。
畢竟在這之前燕駝龍前輩也曾觀視兩人狀況,認為強行解之容易弄巧成拙,使受術者淪為白癡。
這是單從術法方麵著眼的考量,但步天蹤的舉動無疑說明此事在苗疆一方另有造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