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苗疆,則是她必須越過的天塹……
按禦兵韜交代,風逍遙壓陣在後。
指揮林立的鐵軍衛人馬穩穩推進縱深戰線,宛若尖刀剖心就待刺透天門禁地。
這並非風逍遙常用的戰術。
事實上,院枚隻嵌啾淶乃囗氖羌殘心嬪鋇睦渥鞣紜?
但奈何軍……師的理由委實太過充分。
【“現今的你,總是要習慣軍長的視角思考問題。”】
振振有詞的砥礪話語猶在耳畔,似感肩頭沉重的風逍遙隻得暫按雀動心情。
回憶未止,忽聽得前線人仰馬嘶,亂聲紛耳……
旌旗招展浩浩蕩蕩,雄壯軍容挺兵壓境,先鋒開道往往所向披靡,煙塵滾滾中,驀聞怨調癡纏——
“雨落青台風迷蹤,獨守閨樓倚霞窗。雲鬢輕挽玉釵頭,巧似琳琅賽芙蓉。昔日緣起鳳求凰,薰染七情付初衷。
共誓白首同偕老,滄海桑田寄語中。今遮半麵沒姣容,幽穀回音思意濃。一朝風雨泣江城,不聽寒蟬淚噤聲。”
愁腸百結淚下潸然的詞韻中,蕩入一襲觸目驚心的紅。
烏發半披形似鬼魅遠遠看去十分可怖,更甚者,也未見朱紅人影如何動作。
水袖風飄翩然,頭前兵馬竟爾倒地不起,無常景象更是教人喪膽。
此情不利軍心,小尉長身先士卒凝聚鬥誌,再度領軍衝鋒上前:“殺啦!”
“嗯?”
一聲不悅輕吟,中穀大娘兩袖微抖,突然有數十道細如銀芒的遊絲,暴射而出。
隻聽滿天風聲驟響,閃動的銀芒,威力籠罩了一眾苗兵身前左右三丈方圓之處。
狹路相逢,去勢難刹,一時間鐵軍衛倒成了活靶子,全無閃避空間,眼看將遭屠殺。
危難間,一道矯捷身影越眾而出,渾似橫亙邊城分攔兩眾。
駐足一瞬,銀光撲麵,就在這一刹那間,風逍遙抹腰一帶,掌中葫蘆突然揮出。
那滿天銀芒,竟有如群蜂歸巢般,全被這葫蘆吸了過去。
目睹險招遭破,眾軍喜作歡呼,中穀大娘心下大駭,定睛張望,打量麵前之人。
隻見他身著元武戰衣,左手提著隻酒葫蘆,腰間枕著柄無鞘短刀,漆黑英挺的一雙劍眉下,生著兩隻貓也似的眼睛,正在中穀大娘身上轉來轉去,瞧個不停。
這麵中穀大娘正自打量風逍遙之際,那廂風逍遙目光四轉,突然縱身一掠,輕煙般地逼近中穀大娘身周,出手如風,一把向她肩頭抓了過去。
他五指已貫注真力,隻要是練武之人,聽得他這掌勢破風之聲,便該知道自己肩頭若是被他抓住,肩骨立將粉碎。
近身肢接難存兵刃餘地,如意鉤不得施展,中穀大娘眼光微閃,貌似權衡,纖腰一扭晃過大手擒拿。
左腳前踏,身軀半轉,右掌緩緩推了出去,隻見中穀大娘五指半曲,拇指在掌心暗扣食指。
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出手似慢實快,掌到中途突然一揚,銳芒乍現。
無影金梭自袖底探出躺臥中穀大娘手心,去勢有如電閃,直切風逍遙左耳。
昔日的天下第一兵煊赫當時,久仰大名的風中捉刀自是謹慎以對,百忙中縮頭、甩肩、大仰身,猿臂掄轉——
呂洞賓醉酒提壺力千鈞,壺底日月恰恰封住金梭來路。
中穀大娘明眸微眯,左手輕蕩,又是一柄無影金梭滑落入掌,皓腕一翻,便即攻向風逍遙下腹要害。
這一刺出手更是陰毒,此刻風逍遙身子方才繃直,適值新力未生,舊力已竭之際,中穀大娘隻當這第二招已可將他送終。
豈料金梭尚未沾上風逍遙衣衫,茹琳先覺痛楚,接著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倒飛出去。
原來風逍遙仰身之餘,繃足提起,使記關山飛渡即往中穀大娘小腹踢去,這一腿剛中有柔,陽勁蘊蓄陰勁,著實厲害。
也是他心存留情,體諒女性體質,臨發之際改踢為踹,隻將中穀大娘蹬開了事。
一朝得勢攻守易位,風逍遙撇足搶步,形擬酒中八仙,旋爭膝撞醉還真,如箭離弦後發先至靠了茹琳個滿懷。
方才聚攏的真氣生生被撞散,中穀大娘手足頓起無力之感,反擊節奏又被打斷。
兩條人影一觸即分,換氣飛快的風逍遙五指開張探爪前伸,後招欲發——韓湘子·擒腕擎胸醉吹簫。
就在此時,忽來刀光一現,厲斬橫過封鎖門戶,平平揮出以攻代守,掃向風逍遙脖頸。
一旁觀戰的苗兵們,方才見到己方軍長迭遇險招,屢破險招,已是又驚又喜,悚然動容,此刻更不禁為之驚呼出聲。
鬥然間,風逍遙胸前突有一道烏芒飛出,不偏不倚抵住橫斫刀鋒。
風逍遙竟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拔出了腰畔捕風,當胸一攔彎月扣命。
更甚者,他左手一振,沾滿銀絲的酒葫蘆霎時洗儘鉛華蛻變煥新。
細如牛芒般的尖針倒射而出,輝映著一片爛銀般的光芒。
壺對日月,刀轉乾坤。
歲無償旋刀戟張,弧月似的氣芒四顧逸散,劈落漫天飛針。
彼時風逍遙已然輕描淡寫回到自家陣營前頭去了。
一番攻勢交鋒換過,兩相遙遙對峙。鐵軍衛固然精銳,地門群僧結成棍陣禦守的戰鬥力同樣不容小覷,一時間難分勝負。
“多麵戰場,勝負難斷,”心眼圓融照見平衡諸象,缺舟一帆渡神色淡定依舊,冷靜分剖情勢,“哪方率先結束戰鬥,誰就將得到戰爭天平的傾斜。”
“你真的有在認真招架嗎?”上官鴻信用一種十分嫌棄的口吻反問,“這句話,是隨口回應,還是深思熟慮的算計?”
“願聞其詳。”缺舟一帆渡不恥下問。
“在缺少鐘聲支持的情況下選擇多方開戰,當真是明智之舉嗎?”雁王道,“還是你們當真自大到認為調離四大天護的地門防線依舊密不透風?”
一語驚心恍若驚雷炸響,同一時間,輕裝簡行的蒼越孤鳴親率小股精銳已然踏入光明殿。
時逢夤夜,殿中燭火光明,嫋嫋飄來濃烈的檀香。
大殿裡,正中懸吊著一盞玻璃長明燈,十分顯目。廳堂雖大,祭壇占去大半。
祭壇係白玉石砌成,上掛一方浮刻匾額,鐫銘“光明殿”三字。
祭壇上供著一尊金身如來,罩著神龕,正拈花微笑,妙相莊嚴。
蓮花座前。三排香燭大放光明,祭壇上下一派香煙繚繞。離祭壇三尺光景,擺著數隻蒲團。
指掐令訣交感思能,有賴手捧羅盤的步天蹤凝神測算尋龍點穴,蒼越孤鳴很快便發現此地洞天——
“無垢之間。”麵沉如水的缺舟一帆渡一字一頓道。
話中所指,是地門的起源,更是光明殿的終點。
走進此地,照眼即是一片浮光掠影,如鑒分明,宛如一個偌大的冰窟,由無數晶棱交錯壘成。
無數冰麵牆壁構築成數不清的鏡麵,反照出觀者模樣,層層疊疊,好比一個天然的迷宮,置身其中,令人無法分清方向。
又是幾步轉過,豁然開朗,但見一道身影遺世獨立,手持天人背負慧劍。驟見佛者形象,儘管早有預料,蒼越孤鳴還是不由為之風采所懾。
“閣下是?”
“在下——”大智慧緩緩轉過身來,“缺舟一帆渡!”
無水汪洋·尚賢宮
“無論是皇甫霜刃,抑或荻花題葉,在這世上,隻有一人能讓他甘心鞠躬儘瘁……”雁王話沒有說儘,因為答案呼之欲出。
“苗王,或者該說——”缺舟一帆渡判斷,“蒼越孤鳴。”
“現在,他是你的了。”上官鴻信道,“他要效忠蒼越孤鳴,那你就給他蒼越孤鳴。”
這是雁王引導大智慧得出的結論。
缺舟一帆渡暗自提高警惕:“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說了。”上官鴻信目光灼灼,凝視缺舟,“現在,你的選擇?”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所謂的選擇。
一旦讓承接千載根基的叛天族肉身走上台前主持地門,那這大道在缺舟看來也沒有證明的必要了。
此身所存之意義從不是證道,而是衛道。
兩權相害取其輕,相較於放開一體兩麵製約帶來的後果,缺舟一帆渡能做的決定隻有一個……
遠在苗疆,一樁危險消息,以一種野火燎原般的速度在有心人圈子中蔓延開來。
而那攪弄風雲之人,現今就立在崖上,一襲玄緞長裙憑風當立,美眸冷豔,靜靜俯瞰著腳下眾生芸芸。
“好一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溫潤男聲發自背後,一名銀裝藍衫道者登上崖岸,“一言亂武傾神州,凰後果真無愧九算之名。”
“嗬!”凰後輕笑一聲,自嘲開口,“如此說來,那受人驅使的我是否該稱他一聲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