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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世路風波(2 / 2)

“先王甫歿,隻身入世,任由大權旁落的背後,究竟是君不疑臣的信任,還是功高蓋主的無奈?”分析利害的雁王徑自遞過誅心之言。

“你?”鱗族太子勃然變色。

“或者,太子隻是需要一點功績?”上官鴻信適時地遞了個台階,“比如,尋回始帝鱗。”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鯤帝一脈怎會任由權屬旁落。”趁機改口的北冥觴試圖坐實始帝鱗之於海境正統的重要性。

故而新王須得迎回始帝遺蛻,方得名正言順榮登大寶。

“如此,此行目的既得,太子何不歸去?”雁王反問。

“中苗鱗三方有共定之盟,現今人世生亂,海境怎能坐視不管?”北冥觴神色一派堂皇正氣。

“哦?那太子緣何盤桓不返呢?”雁王道,“回轉海境調遣兵將,亦或差派那位昔日隻身定亂的鱗族師相重履中原彌平佛劫豈非更為上策,如此一來,或能更安民心?”

語露雙關,一字一句精準踩雷,無不戳中因欲星移緣故,於父王麵前有誌難伸的北冥觴心頭。

‘吾需要借欲星移外調之時才能攏聚人心推行政令麼?海境到底是誰做主?’

心頭頗感不快的鱗族太子麵上猶原自若,貌似讚同道,“是啊,君臣相合默契無間,那位在羽國誌異中難纏萬分的雁王豈非也折戟於此?”

互紮心肺有來有往,北冥觴看向上官鴻信右手袖管。

不敗金身既破,各方外人對雁王的評價自然下調一個台階,就好比輪椅後每每被各方蛐蛐的神蠱溫皇。

上官鴻信也樂得如此。

“我想太子誤會了。”雁王解釋說,“對於苗疆,我針對的,隻有鐵驌求衣一人。”荻花題葉自然不算在這個範疇裡,“同理,海境我所在意的,也隻有同為九算的欲星移。”

“哦?”北冥觴眉梢一揚,“你的意思是,你要對付的是九算?”

“九算野心勃勃,意圖控製九界。”上官鴻信秉持初心毫不動搖,“墨家不用現於陽光底下,曆史也不用記載墨家所做的貢獻,這是墨家理念,必須執行的理念。”

“要對付欲星移,你大可用對付苗疆的那套來對付海境,但與苗王同樣,”北冥觴擺開車馬,“本太子絕不會讓你得逞。”

“對付海境對我有什麼好處?”雁王問。

鱗族太子反詰道:“那對付苗疆,雁王又得到什麼好處?”

“我要的,其實很簡單。”一字一頓的上官鴻信語聲低沉,闡明胸臆,“不過是讓墨家,重新回到原點。”

“那雁王是否也誤會一事?”

“何事?”

“欲星移是鱗族師相,是本太子未來之臣。”北冥觴立場端正。

“既然雙方對彼此皆有誤會,”退一步海闊天空,雁王話鋒一轉,“何不彼此冰釋,讓我幫助你。”

“幫助?”北冥觴不解,“幫助什麼?”

“太子不是看過羽國誌異?”上官鴻信眼眸微闔,像是沉浸在那段崢嶸歲月當中,“那名貴為一國儲君,有誌不得伸,翻掌覆手之間,終是受製於人的雁王。”

“書中最後,雁王仍是一統羽國,成就一番霸業。”有感處境相類的北冥觴下意識出言相駁。

“正因如此,在太子的身上,吾才看見過去的自己。”

不可否認的是,婉轉釋出善意的上官鴻信確然很能博人好感。

以至於北冥觴須得反複警醒自己莫中圈套:“羽國誌異,那不過是杜撰出來,操弄人心之書,雁王欲以此說事,也太言之無本了吧。”

“事實,總是很難接受,對吧。”上官鴻信感歎。

“這樣就想挑撥本太子與師相,未免太過天真了。”北冥觴冷冷道。

話雖如此,但既為過來人的雁王顯然最能感同身受引魚共情。

“一名儲君,若在政事上,處處被臣子壓製,縱使這名儲君有才有德,也難以得到認同。”

“嗯……”

持珠單手一蕩,自然而然垂落的戲珠隨風搖晃,同為天涯淪落人的鱗族太子選擇聽了下去。

像是有感而發,更似經驗之談的上官鴻信娓娓道來。

“一切就因為相位太過耀眼,所以由民至臣皆會認為,你隻是被輔佐上位,哎,多麼理所當然的概念。”

挑釁入耳,暗自破防的北冥觴忍不住右手蜷起,緊緊拽住自己的衣角。

不動聲色掃了眼鱗族太子衣袖,雁王言之鑿鑿。

“我能幫助你,隻要抗衡了地門,就能得到所有海境人民的景仰,但前提是……”上官鴻信開出價碼,“讓欲星移離開海境的權力中心。”

“雁王能做的,苗王也能做到。”北冥觴說,“同樣的目標,本太子又為什麼要選擇與你合作。”

“苗王已淪陷在地門之中。”雁王口吻篤定,“太子可自往驗證消息真假,或者太子需要我與你同行。”

“不必。”北冥觴婉言謝絕。

“現在,就等欲星移出手力挽狂瀾了。”上官鴻信表示已經替鱗族師相搭好了戲台。

“常言道,一事不煩二主,既如此,又何必多費波折請動師相大駕呢?”北冥觴問。

“太子既然要贏,欲星移就要輸。”雁王斷定,因為這是交易的一環。

“屆時,你就會殺了欲星移,反將本太子一軍,滅了海境。”心雖起伏,理智仍存,北冥觴分析利害,“是嗎?”

“泱泱海境,人才濟濟,憑吾一人之力,要滅海境,談何容易?”上官鴻信語帶保留。

北冥觴尋根究底:“這樣說來,羽國誌異中所記載,最後策天鳳被雁王所逼,黯然消失於羽國曆史之中,是真實了?”

“其實你內心很清楚,生在帝王家,絕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上官鴻信說,“我問你,你快樂過嗎?”

“身世不是能可選擇,但本太子能掌握自己的未來。”北冥觴自信。

“終日與女子嬉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就是你所謂的掌握?”雁王毫不留情揭穿。

“嗯?!你……”北冥觴心下一驚。

上官鴻信冷淡地撇過視線:“你的袖上留有女子胭脂的痕跡。”

北冥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慌忙把手掩在身後。

“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引起鱗王的注意。”雁王很體諒人意地為魚苗開脫。

“你以為,你能了解我?”北冥觴邊說邊把藏在身後的手擦拭乾淨,這才放鬆下來,示於人前。

“那種對他人眼光特彆的在意,特彆渴求他人認同的心理,這一路走來,我可是感同身受。”上官鴻信道。

“嗯……”心情幾度起落,隻覺麵前人難得順眼的北冥觴目光一動,“雁王眼中的鱗族太子,又是如何?”

“比起當世少年輩,尚差一點功績。”上官鴻信評價。

“哦?本太子倒是想一聽,雁王此話何意?”北冥觴好奇道。

“俏如來武承宮本總司,智承墨蒼離,出自名門,又有中原群俠在背後支持,墨家钜子之位,可謂當而無愧。”

進入正文,上官鴻信顯是早有腹案。

“苗王蒼越孤鳴,身曆宮變內亂,處事冷靜,善用賢能,又有三部皇世經天寶典加身,能敵者寡,坐擁一片江山。”

指點江山群豪戲,隻恨此地無酒佐青梅,一論天下英雄長短。

“論英雄少年,這兩人足稱代表,而太子,不過是缺了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經曆。”少年心思總是不甘人後,北冥觴胸中自有傲氣,“俏如來不為王,與本太子自是無從比較;苗王雖經曆練,如今不也身陷地門,等待救援,而吾就是能救援之人,誰優誰劣,自在人心。”

“說的不錯。”

讚同一語按下休止,上官鴻信遞出一個團花錦囊給到鱗族太子手中。

“今日初遇,便交淺言深,恕吾冒昧再贈你一物。”

“此物是……”

相類的景象,發生在地門戰前的尚賢宮中,接過錦囊的念荼羅不解其意。

“一個機會,”雁王語聲悠悠,“祝你早日得證大道……”

斷雲石變化而成的錦囊迸發隻在一瞬,關鍵時刻倒戈一擊摧殘苦行功體,帶走念荼羅性命的同時,亦宣告蒼越孤鳴退路的徹底斷絕。

忽來連綿不絕的無我梵音層疊扣魂,登挫操夢之術,解放荒野金刀。

術法遭破,強壓反噬的皇甫霜刃當機立斷:“退!”

深得投機三昧的姚明月反應得很快。

隨手一掌擊暈藏鏡人的她便即抽鞭迴腰,飛身一縱,挾起不曾防備的乖女兒就走。

隻留下怔然搖擺的嬌嫩尾音於風中淡出——“追……追隨大智慧,救世廣慈悲。”

父母是真愛,兒女是意外的道理顯然在這對七世怨侶身上並不適用。

暗自吐槽一聲的皇甫霜刃橫劍四顧,氣運極巔傾注昆吾,霎時劍鳴聲聲似鶴唳,直透層雲卷動八卦鎮封。

“八卦變·乾獅吼神嶽!”

鶴唳起,破蒼冥,獅嘯長吟百獸震惶,無形音波對撼強衝掙開生門三息,逾霄漢、獨眼龍兩人身形一頓。

不忘解開外旗門遁的皇甫霜刃攜起幻幽冰劍,使記淩空挪移法隨即脫戰而走……

話說回頭,竹林裡,交代完畢的上官鴻信轉身就走。

“裡麵是抗衡地門鐘聲的關鍵,吾知曉太子對吾,仍有所防備,所以我隻望未來,太子不會用到此物保命,言儘於此,告辭了。”

看著雁王背影,北冥觴道出心頭最後一個疑問:“為何要助本太子?”

駐足停步,回首側目的雁王語聲沙啞如鏡自鑒:“身為王,用思考代替發問,會更有威嚴。”

言罷,上官鴻信徑自離去。

走出不遠就為遠天九霄鶴唳所吸引,遙遙回望一眼的他心下回憶曆曆,那是從自揭傷疤起便不斷浮現的往昔。

【“身為王,用思考代替發問,會更有威嚴。”

麵對來自少年王者的請教,萬軍無兵一派冷心冷情,隻在關鍵處稍加點撥。

“攻守之道,如果對手無跡可尋,那就以觀待變,或者現在你找不到一個突破口,現今的局勢,你找不到一個高於七成的勝機,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局勢的演變,對手的舉動,隨時都可能替你創造機會,在那之前,你要做的是避免露出破綻。”】

“苗疆的破綻麼?”

不同於對海境水深的洞燭機先,鐵軍衛攘外披靡兵鋒兼之還珠樓安內合縱連橫,兩相互為表裡的架構,更使墨者無從滲透。

情報方麵的落差確確實實令人感到棘手。

就在雁王心下念念之際,遠在苗疆一隅,“簷前負笈”一會墨家九算。

“好一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凰後果真無愧九算之名。”

“嗬!如此說來,那受人驅使的我是否該稱他一聲钜子呢?”

“凰後如不介意,或者可同在下一般,稱呼他一聲‘樓主’。”簷前負笈道。

原來背後推波助瀾造亂苗疆的竟是皇甫霜刃。

這是一句很奇怪的話,凰後唇瓣微挑,似笑非笑中,更露出一絲若有還無的挑逗意味。

“那你願意怎樣稱呼我呢?夫人麼?”

樓主身份無可撼動,九算一點紅若要加盟,地位自然也不能有失身份,思來想去,最適合的品級也隻有“夫人”二字了。

這是一個本意很官方,但卻在更多時候往往被冠於曖昧的稱謂。

尤其是吐自眼前絕代妖嬈之口,更使人不由心頭一蕩。

然而簷前負笈話音依舊冷靜:“凰後請自重。”

畢竟一個女人窮的時候,或許會指望著身子,但當她位高權重之後,若還是自己貶低自己,未免太過掉價。

“怦然心動,怎樣自重?”

輕聲軟語反問呢喃,凰後一卷衣裙,慵懶舒展了一番身子,半截春光在峰巒如聚中時隱時現。

“副樓主喜歡怎樣的女人?”

眼觀鼻鼻觀心的簷前負笈隻當眼前紅粉骷髏:“凰後沒借安在樓內的暗樁收集情報嗎?”

“哦?”凰後挑眉。

“我不愛女人,”無意就此多作糾纏的簷前負笈一言計劃把天聊死,“告辭了。”

話音落,人化光,隨即失蹤不見,徒留神色玩味的人踟躕原地。

“不愛女人,嗬嗬嗬!”忍不住掩唇輕笑的凰後感慨,“如今的世道,越是俊俏的男人,越是時興斷袖這套嗎?”

歪樓一語過,垂眸俯戰局,凰後語聲喃喃:“荻花題葉,你是認為,無論蒼狼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苗疆亂成怎樣一幅樣子,你都可以在他回來以先將一切恢複原狀嗎?或者該說,你真得這麼信任老二麼?”

道域·紫微星宗

玄藏宮內,丹陽侯潛心運功襄助師兄調息導正心脈,更捐出不少真氣替其緩解沉屙。

三十六周天行畢,眼瞅著顥天玄宿麵色漸複,丹陽侯這才撤掌收功,語出叮嚀:“師兄,練浩星歸流本就傷你心脈太過,內力愈催,承受痛苦愈大,日後此招絕不可輕使,知道嗎?”

“你已用內力助吾調息,吾無大礙,”顧左右而言他的顥天玄宿轉眸四盼不見人影,“如晴師妹呢?”

丹陽侯回答得臉不紅心不跳:“據聞星宗附屬近有欺壓百姓之舉,遠心前往調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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