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兩晉南北朝!
和老劉家的人不同的是,蕭家的人都極擅偽裝。
無論劉駿、劉子業,還是劉彧、劉昱,都是狠角色,而且絲毫不知收斂,總是隨心所欲地做事,而蕭長懋、蕭昭業、蕭鸞,乃至蕭賾,都是影帝級的角色,往往當大家認定他們是哪種人的時候,忽然就出現轉折,讓人大跌眼鏡。
蕭鸞的作為,之後自見分曉。蕭賾對蕭道成陽奉陰違,蕭長懋對蕭賾兩副麵孔,蕭昭業更是風格多變,因為蕭道成和蕭長懋死得早,兩對父子並沒有過多的對手戲,蕭昭業新皇登極,舞台正式打開,即將開始自己的表演。
蕭昭業為人聰明敏捷、反應迅速、長相清秀、舉止優雅,談論應對也都十分得體,而且感情細膩,無論是該高興還是該憂傷,情緒來得都很快而強烈。
外人看來,這樣的人物簡直堪稱完美,但實際上,他背地裡經常與左右一群品質低劣的小人混在一起,衣食不分,睡覺都擠在一起。
開始獲封南郡王的時候,蕭昭業與叔叔蕭子良一同住在西州,蕭長懋經常約束他的行動,限製他的生活費用,蕭昭業就秘密向京城的富戶借錢,還製造一副鑰匙,往往到了晚上就打開京畿衛戍總司令部的後門,與左右侍從到各軍營肆意歡樂。
蕭昭業的老師史仁祖和胡天翼,對此無可奈何,互相商議說“如果把這種事報告皇上或皇太子,事情恐怕難以收拾,可如果王爺繼續在軍營裡麵閒逛,萬一被人揍一頓,或被野狗咬一口,我們不但本身要獲罪,恐怕全家都要受牽連,我們已經70歲了,還能再活幾年。”
幾天之內,兩人先後自儘,但蕭賾和蕭長懋卻不知個中隱情。
蕭長懋患病直到後來去世,蕭昭業經常去看望父親,而且一直滿麵愁容,淚流不止,讓人看到都覺悲傷,可隻要一回私宅,立刻笑逐顏開,大吃大喝,縱情取樂,還常讓女巫楊氏向上天祈禱爺爺趕緊去世。
蕭長懋死後,蕭昭業認定是巫蠱起效了,更加信任楊氏,讓他繼續祈禱爺爺去世。
當時他的正室何婧英仍留在西州,蕭賾病重時,蕭昭業寫信給她說明情況,信紙中央寫了一個大大的喜字,環繞大個的喜字周圍,又寫了36個小喜字。
蕭昭業在蕭賾病床前,每說一句話都淚流不止,蕭賾被他的淚水感動了,斷定這麼孝順的人,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皇帝,於是好生安撫他,並對他說“我死之後,五年之內,國事應全都托付給宰相,你不要過問,五年之後,你就要親自處理,不必再交給彆人。如果你做不出什麼出色的成績,那也不必遺憾。”言下之意,蕭昭業可能沒有開拓之力,但守成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昭業滿口答應,眼淚一直沒有間斷,蕭賾握住他的手,動情地說“如果還想念你爺爺的話,應該把事情做好。”言罷永遠閉上了雙眼。
蕭昭業立刻放聲痛哭,一時間涕淚橫流,讓人聽得發慌。
然而當蕭賾的遺體入棺,蕭昭業抹了抹淚,轉身就把爺爺的歌舞伎叫來,演奏各種歡快的音樂。
493年9月13日,蕭賾的靈柩將在東府前秦淮河上船,喪車還沒有出端門,蕭昭業就苦著臉聲稱有病,迫不及待地回宮,剛踏進宮門,就讓在殿內演奏胡人的音樂,皮鼓和銅鈴的聲音,響徹內外。
紙包不住火,曆來如此。蕭昭業“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本事固然超群絕代,但畢竟還是被人識破,蕭鸞認定如此大不孝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個合格的君主,於是準備把他廢黜,另立一位明君。
荊州督導官、隨王蕭子隆的性情溫和,而且在文學上頗有成績,蕭鸞打算征召他進京,但又怕他不同意,到最後搞得雞飛蛋打,於是極力招徠蕭子良的幕僚蕭衍,向他詢求意見。
蕭衍文武雙全,蕭子良在世時就對他頗為賞識,王儉也曾對他給予盛譽,儼然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蕭衍一眼便看穿了上遊的形勢,分析說“蕭子隆雖然有美好的聲譽,其實見解平庸,行為頑劣,身邊並沒有智囊,充當打手的隻有軍政官垣曆生、武陵郡長卞白龍,而這兩個人皆唯利是圖,如果賄賂他們一個顯耀的高官,一定肯來,剩下蕭子隆,一封信就可以了。”
蕭鸞不禁有些沮喪,他原來認定蕭子隆是不錯的繼承人,但被蕭衍這麼一說,恐怕比蕭昭業強不了哪裡去,但既已成騎虎之勢,隻得咬牙堅持下來,於是征召垣曆生擔任太子宮左翼衛隊司令、卞白龍擔任遊擊將軍。
這兩人接到征召後,果然樂不可支,攜手抵達京師。
蕭鸞大喜,接著征召蕭子隆擔任監察院總監察長、撫軍將軍,大事有了不錯的開始。
豫州督導官崔慧景是蕭道成和蕭賾的舊部,蕭鸞擔心他不聽指揮,於是讓蕭衍擔任寧朔將軍,駐防壽春,防範突發事變。
另一方麵,蕭昭業完全不知道蕭鸞正在設法除掉自己,仍然我行我素。
不但他自己荒唐,他身邊的親信立法院立法官綦毋珍之和朱隆之、直合將軍曹道剛和周奉叔、宦官徐龍駒,都仗恃皇帝的寵信而胡作非為。
綦毋珍之等人提出的人事推薦,蕭昭業全都同意,幾個回合之後,這些人乾脆自行決定了,無論中央官職或地方官職,綦毋珍之都跟當事人談價錢,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積累了千兩黃金,還擅自索取官府財物,指派差役也不用皇帝詔命,直接自己下令。
當時京城的官員私下甚至有了一種潛規則,那就是寧可不聽皇上的聖旨,也不能違背立法官的命令。
徐龍駒是寢殿隨從官,經常住在含章殿,頭戴黃綸帽,身披貂皮袍,麵向南方,坐在案旁,在臣屬奏章上代替皇上批示,侍候他的待遇和皇帝沒有兩樣。
周奉叔當年單騎在北魏大軍的包圍圈中,殺進殺出如入無人之境,勇猛之名舉國皆知,但個人修養就比較一般了,自恃萬人敵,又有皇帝的寵愛,對三公和部長級高官絲毫不知尊重,像對待自家奴仆一樣,每天還在身上藏著20飛刀出入禁宮,昂首闊步,一臉唯我獨尊的霸道模樣,守門的禁衛軍官根本不敢阻止,因他有句口頭禪“我認識你,我的刀可不認識你。”畢竟沒人敢以身試刀。
蕭賾下葬之後,蕭昭業經常與左右侍從換上平民衣服出宮,在大街小巷閒逛,還喜歡在蕭長懋的墓園隧道裡麵互相投擲泥塊,或比賽跳高,每天都樂此不疲。
對這些小夥伴,蕭昭業極其慷慨,動輒賞賜數十萬數百萬錢,私下看到錢,就故作深沉地說“我從前想你一個都得不到手,現在可沒人管我怎麼用你了。”
蕭長懋在世時經常約束兒子的吃穿用度,可見把他憋壞了,偶爾還讓皇後何婧英和寵妃們,用宮裡的各種貴重寶物互相投擲,全都摔碎為止,以此取樂。
蕭賾在位時,國庫存款有五億萬,宮庫存款三億萬,金銀布匹絲綢,更多到無法計算,蕭昭業登極不到一年,幾乎全部用光。
隨著時間推移,蕭昭業越發具備了荒淫君主的種種特質,除了濫用小人,肆意浪費,不務正業,還勾搭上了爺爺最寵愛的霍妃,把她改姓徐,成了自己的徐姬。
與一般的荒淫君主還有些不同的是,他居然會縱容皇後養奸。
之前作法詛咒皇帝去世的女巫楊氏,因為“成績突出”,很受蕭昭業重視,她的丈夫楊瑉也得以經常出入蕭昭業的住處,一來二往,被何婧英發現了,一時性起,做出各種不可描述的事,後來二人經常晚上同床,白天相守,好像夫妻一樣。
蕭昭業忙著各種遊戲,對此絲毫不放在心上,還把何婧英的家人親戚都迎進皇宮,住在耀靈殿,寢殿大門整夜大開,宮內外再無分界,混成一團,各種之事層出不窮。
徐姬一事,不至傳到民間,朝臣們可以得過且過,但楊瑉一事,很快就在民間流傳,皇家顏麵掃地,蕭鸞讓蕭坦之入宮奏請誅殺楊瑉,以正國法。
皇城警衛軍司令官蕭諶,是蕭賾的族侄,蕭賾在郢州時,蕭諶就已是心腹,等到蕭賾登極,蕭諶一直主管宮廷禁衛工作,機要大事沒有一件不參與,時任征南將軍府最高軍事參議官的蕭坦之,與蕭諶是一族,曾當過太子宮直閤將軍,很受蕭長懋的賞識。兩人有此背景,所以蕭昭業對他們很親近,蕭坦之甚至可以出入後宮,蕭鸞每次要勸諫什麼事情,都隻能請蕭諶和蕭坦之直接入宮,才能轉達。